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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摔倒在圍牆旁邊的格裏戈裏的妻子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在床上睡得非常熟,本來很可能會一覺直睡到早晨,但她卻突然之間醒了過來。這是躺在隔壁失了知覺的斯麥爾佳科夫那可怕的羊癲瘋的吼聲把她吵醒的,這吼聲是他每次發作時必然出現的前奏,它一輩子都使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聽了非常害怕,而且感到十分難受。她始終聽不慣這種聲音。她睡眼朦朧地跳下床來,幾乎下意識地沖到斯麥爾佳科夫的小屋裏去。但是裏面很黑,只聽見病人已開始在大聲喘氣和渾身抖動。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一下子自己也喊了起來,剛準備叫丈夫,忽然想到她起身的時候格裏戈裏好象並不在床上。她跑到床邊,又摸索了一陣,床上果真是空的。這麼說,他出去了。但是到哪裡去了呢?她跑到臺階上,畏畏縮縮地叫他,自然沒有得到回答,卻在黑夜的靜寂中聽見彷彿從花園深處傳來一種呻吟聲。她傾聽了一下,呻吟聲又響了起來,顯然確是從花園裏發出來的。「天啊,簡直象當年麗薩維塔的情形一樣!」她那亂糟糟的腦子裏猛然閃過這個念頭。她畏畏縮縮地走下臺階,看見園門是開著的。「哦,我的親人,他一定在那裏。」她正一面這樣想著,一面向園門走去,忽然清楚地聽到格裏戈裏在喚她,他用一種痛苦無力的可怕聲音叫著:「瑪爾法,瑪爾法!」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小聲嘀咕道:「上帝啊,願你保佑我們免遭災難吧!」連忙朝發出呼喊的地方跑去,就這樣發現了格裏戈裏。但是他不在圍牆旁邊,不在他被打倒的地方,卻在離開圍牆二十步以外。後來知道,原來他醒過來後曾爬了一段路,大概爬了很久,中間幾次喪失知覺,重新暈了過去。她立刻注意到他滿身是血,就大聲極叫起來。格裏戈裏輕聲地、不連貫地喃喃說著:「殺死了……把父親殺死了,……你喊什麼,傻瓜,……快跑,叫人去。……」但是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抑制不住,還是一直極叫,忽然看見主人屋裏窗子開著,窗裏有燈光,就跑過去叫起費多爾·巴夫洛維奇來。但當她朝裏一看,卻看見面前是一幅可怕的景象,主人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動也不動。淺色的睡服和白色的襯衫胸前濺滿了血。桌子上的蠟燭把血和費多爾·巴夫洛維奇那張獃板、僵死的臉照得清清楚楚。恐怖到極點的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連忙離開了窗子,跑出花園,打開了大門的門閂,拚命地向後面鄰居瑪麗亞·孔德拉奇耶芙娜的家裏跑去。鄰家母女兩人當時都已經睡下,但是經不起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發狂似的拚命敲窗板和大聲呼喊,醒了過來,跑到了窗前。瑪爾法·伊格納奇耶芙娜一面大喊小叫,一面前言不搭後語地講著,但總算還是說出了重要的情節,並且請求幫忙。恰巧那天晚上那個老在外遊蕩的弗馬回來了,宿在他們家裏。因此立刻把他喚醒,三個人一起向犯罪的地方跑去。中途瑪麗亞·孔德拉奇耶芙娜記起剛才在九點鐘光景曾聽見花園裏有一陣可怕的、尖銳的喊聲傳出來,響徹四鄰。自然這就是格裏戈裏的喊聲,那時他正雙手抓住騎在圍牆上的德米特裏·費多羅維奇的腳,喊著:「殺父的兇手!」瑪麗亞·孔德拉奇耶芙娜一面跑,一面證實:「當時不知是誰孤零零喊了一聲,以後就忽然停止了。」到了格裏戈裏躺著的地方,兩個女人在弗馬的幫助下,把他抬進廂房裏去。點上燈,看見斯麥爾佳科夫還在小屋裏不住喘著氣,不斷地抽搐著,眼睛發斜,嘴裏流著白沫。他們用水攙著醋洗格裏戈裏的頭。經水洗後,他完全恢復了知覺,立刻問道:「老爺被殺死了沒有?」兩個女人和弗馬這才向主人屋裏跑去。他們走進園中,這一次見到不但是窗子,連從房子裏通花園的門也敞開著,這道門一星期以來每天一到晚上就由主人親自緊緊關上,甚至連格裏戈裏不管有什麼事情也不許去打門。兩個女人和弗馬看見了這扇敞開的門,立刻就害怕起來,不敢走進裏面去,「以免後來生出什麼麻煩來」。格裏戈裏見他們走了回來,就吩咐他們立刻去見警察局長。於是瑪麗亞·孔德拉奇耶芙娜跑來,把警察局長家裏所有的人全驚動了。她比彼得·伊裏奇早到五分鐘,所以當他來到的時候,就並不是只有一些猜想和推論,而是一個目擊的證人了,他的敘述更加證實了大家對於誰是罪犯的一致猜想(可是他自己在心靈深處卻直到此刻還一直不肯相信這事)。
大家決定採取有力的行動。立刻下令本城副警長帶了四名見證人,按照一切合法手續(恕我這裏不作詳細描寫),進入費多爾·巴夫洛維奇的屋裏,進行現場偵查。縣醫生是一個新到此地的人,火爆脾氣,幾乎是強求著硬要隨著警察局長、檢察官和預審推事一同前去。我只準備簡單地說兩句:費多爾·巴夫洛維奇的確被打死了,腦袋被砸開了。但是用的什麼兇器?大概就是以後用來打倒格裏戈裏的那個兇器。而大家聽了格裏戈裏講的情況以後,也果真找到了兇器。當時格裏戈裏已經過妥善的醫藥治療,說話聲音雖還軟弱無力,斷斷續續,但卻仍然很有條理地說出了他怎樣被打倒的一段經過。大家已點起燈來,開始到圍牆旁邊去尋找,結果發見一個銅杵就扔在花園的小徑上面最顯眼的地方。在費多爾·巴夫洛維奇躺著的屋裏看不出任何特別淩亂的情形,但是在屏風後面床旁的地板上卻撿到了一個象公函信封那麼大的厚紙大信封,上面寫著一行字!「如願親來,當以此三千盧布的薄禮獻與我的天使格魯申卡。」下面又補加了幾個字:「和我的小雞。」大概是後來費多爾·巴夫洛維奇自己添上的。信封上有三個紅色的大火漆印,但是信封已經撕破了,裏面是空的,錢已經被拿走了。地板上還找到一根紮信封的玫瑰色細帶。彼得·伊裏奇的證詞裏有一樁事實留給檢察官和預審推事極深的印象,就是估計德米特裏·費多羅維奇到天亮時一定要自殺,那是他自己決定的,親口對彼得·伊裏奇說的,還當面把手槍上好了彈藥,寫了字條,放在口袋裏,等等,等等。當一直還不大相信的彼得·伊裏奇威嚇著說他要去告訴什麼人以阻止自殺的時候,米卡曾齜牙笑著回答說:「你來不及了。」這樣看來,應該趕緊趕到現場去,到莫克洛葉去,在罪犯還沒有下決心真的自殺以前,先捉住他。「這是很明顯的,這是很明顯的!」檢察官興奮異常地反復說,「這一類胡鬧的傢伙總是這樣:決定明天自殺,臨死以前先飲酒作樂一番。」關於他怎樣在小鋪裏要了許多酒和各種吃食的情況,只是使檢察官變得更加興奮些。「諸位,你們記得那個殺死商人奧爾蘇菲耶夫的小夥子嗎?他搶了一千五百盧布,立刻去燙頭髮,後來甚至沒等藏好,也是差不多攥在手裏,就去找姑娘了。」但是偵查進行得很慢,加上在費多爾·巴夫洛維奇家裏搜查和其他形式上的手續等等,都需要時間,因此就派恰巧頭天早晨進城來領薪俸的區員警所長馬弗裏基·馬弗裏基奇·施麥爾卓夫早兩個小時先到莫克洛葉去。當時給他的訓令是到了莫克洛葉以後不要聲張,嚴密監視「罪犯」的行動,一直到主管人員來到的時候為止,此外還要預備好見證人和召集村警等等。馬弗裏基·馬弗裏基奇當時遵命而行,一切在秘密中進行,只向他的老友特裏豐·鮑裏索維奇一人透露了一部分秘密。這事大致就發生在米卡在黑暗的圍廊上遇到了尋找他的老闆,並且看見他臉上和語氣忽然有點變化的時候。所以米卡和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有人監視他們;至於他的手槍匣子早被老闆偷走,藏在穩妥的地方。直到四五點鐘天將破曉的時候,主管人員——警察局長、檢察官和預審推事等才坐了兩輛三套馬車來到。醫生則留在費多爾·巴夫洛維奇家裏,預備天明後解剖死者的屍體,但他最感興趣的還是觀察害病的僕人斯麥爾佳科夫的情況。「這樣兇險,這樣長時間的羊癲瘋,連續兩晝夜不醒,是很少見的,這有待於科學方面的研究。」他興奮地對動身出城的同事們說,他們就笑著祝賀他得到了這樣重要的發現。同時檢察官和預審推事很清楚地記得醫生還用極堅決的口氣補充說,斯麥爾佳科夫活不到早晨。
大家決定採取有力的行動。立刻下令本城副警長帶了四名見證人,按照一切合法手續(恕我這裏不作詳細描寫),進入費多爾·巴夫洛維奇的屋裏,進行現場偵查。縣醫生是一個新到此地的人,火爆脾氣,幾乎是強求著硬要隨著警察局長、檢察官和預審推事一同前去。我只準備簡單地說兩句:費多爾·巴夫洛維奇的確被打死了,腦袋被砸開了。但是用的什麼兇器?大概就是以後用來打倒格裏戈裏的那個兇器。而大家聽了格裏戈裏講的情況以後,也果真找到了兇器。當時格裏戈裏已經過妥善的醫藥治療,說話聲音雖還軟弱無力,斷斷續續,但卻仍然很有條理地說出了他怎樣被打倒的一段經過。大家已點起燈來,開始到圍牆旁邊去尋找,結果發見一個銅杵就扔在花園的小徑上面最顯眼的地方。在費多爾·巴夫洛維奇躺著的屋裏看不出任何特別淩亂的情形,但是在屏風後面床旁的地板上卻撿到了一個象公函信封那麼大的厚紙大信封,上面寫著一行字!「如願親來,當以此三千盧布的薄禮獻與我的天使格魯申卡。」下面又補加了幾個字:「和我的小雞。」大概是後來費多爾·巴夫洛維奇自己添上的。信封上有三個紅色的大火漆印,但是信封已經撕破了,裏面是空的,錢已經被拿走了。地板上還找到一根紮信封的玫瑰色細帶。彼得·伊裏奇的證詞裏有一樁事實留給檢察官和預審推事極深的印象,就是估計德米特裏·費多羅維奇到天亮時一定要自殺,那是他自己決定的,親口對彼得·伊裏奇說的,還當面把手槍上好了彈藥,寫了字條,放在口袋裏,等等,等等。當一直還不大相信的彼得·伊裏奇威嚇著說他要去告訴什麼人以阻止自殺的時候,米卡曾齜牙笑著回答說:「你來不及了。」這樣看來,應該趕緊趕到現場去,到莫克洛葉去,在罪犯還沒有下決心真的自殺以前,先捉住他。「這是很明顯的,這是很明顯的!」檢察官興奮異常地反復說,「這一類胡鬧的傢伙總是這樣:決定明天自殺,臨死以前先飲酒作樂一番。」關於他怎樣在小鋪裏要了許多酒和各種吃食的情況,只是使檢察官變得更加興奮些。「諸位,你們記得那個殺死商人奧爾蘇菲耶夫的小夥子嗎?他搶了一千五百盧布,立刻去燙頭髮,後來甚至沒等藏好,也是差不多攥在手裏,就去找姑娘了。」但是偵查進行得很慢,加上在費多爾·巴夫洛維奇家裏搜查和其他形式上的手續等等,都需要時間,因此就派恰巧頭天早晨進城來領薪俸的區員警所長馬弗裏基·馬弗裏基奇·施麥爾卓夫早兩個小時先到莫克洛葉去。當時給他的訓令是到了莫克洛葉以後不要聲張,嚴密監視「罪犯」的行動,一直到主管人員來到的時候為止,此外還要預備好見證人和召集村警等等。馬弗裏基·馬弗裏基奇當時遵命而行,一切在秘密中進行,只向他的老友特裏豐·鮑裏索維奇一人透露了一部分秘密。這事大致就發生在米卡在黑暗的圍廊上遇到了尋找他的老闆,並且看見他臉上和語氣忽然有點變化的時候。所以米卡和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有人監視他們;至於他的手槍匣子早被老闆偷走,藏在穩妥的地方。直到四五點鐘天將破曉的時候,主管人員——警察局長、檢察官和預審推事等才坐了兩輛三套馬車來到。醫生則留在費多爾·巴夫洛維奇家裏,預備天明後解剖死者的屍體,但他最感興趣的還是觀察害病的僕人斯麥爾佳科夫的情況。「這樣兇險,這樣長時間的羊癲瘋,連續兩晝夜不醒,是很少見的,這有待於科學方面的研究。」他興奮地對動身出城的同事們說,他們就笑著祝賀他得到了這樣重要的發現。同時檢察官和預審推事很清楚地記得醫生還用極堅決的口氣補充說,斯麥爾佳科夫活不到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