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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觀    P 212


作者:抱甕老人
頁數:212 / 259
類別:古典小說

 

今古奇觀

作者:抱甕老人
第212,共259。
次日寫了名帖,特到吳趨坊拜唐解元。解元慌忙出迎,分賓而坐。學士再三審視,果肖華安。及捧茶,又見手白如玉,左有枝指。意欲問之,難於開口。茶罷,解元請學士書房中小坐。學士有疑未決,亦不肯輕別,遂同至書房。見其擺設齊整,嘖嘖嘆羡。少停酒至,賓主對酌多時。學士開言道:「貴縣有個康宣,其人讀書不遇,甚通文理。先生識其人否?」解元唯唯。學士又道:「此人去歲曾傭書於舍下,改名華安。先在小兒館中伴讀,後在學生書房管書柬,後又在小典中為主管。因他無室,教他于賤婢中自擇,他擇得秋香成親。數日後夫婦俱逃,房中日用之物一無所取,竟不知其何故?學生曾差人到貴處察訪,並無其人,先生可略知風聲麼?」解元又唯唯。學士見他不明不白,只是胡答應,忍耐不住,只得又說道:「此人形容頗肖先生模樣,左手亦有枝指,不知何故?」解元又唯唯。少頃,解元暫起身入內。學士翻看桌上書籍,見書內有紙一幅,題詩八句,讀之,即壁上之詩也。解元出來,學土執詩問道:「這八句乃華安所作,此字亦華安之筆,如何有在尊處?必有緣故,願先生一言,以決學生之疑。」解元道:「容少停奉告。」學士心中愈悶道:「先生見教過了,學生還坐,不然即告辭矣!」解元道:「稟覆不難,求老先生再用幾杯薄酒。」學士又吃了數杯,解元巨觥奉勸。學士已半酣,道:「酒已過分,不能領矣!學生惓惓請教,止欲剖胸中之疑,並無他念。」解元道:「請用一箸粗飯。」飯後獻茶,看看天晚,童子點燭到來。學士愈疑,只得起身告辭。

解元道:「請老先生暫挪貴步,當決所疑!」命童子秉燭前引,解元陪學士隨後共入後堂。堂中燈燭輝煌,裡面傳呼:「新娘來!」只見兩個丫環,伏侍一位小娘子,輕移蓮步而出,珠珞重遮,不露嬌面。學士惶悚退避,解元一把扯住衣袖,道:「此小妾也,通家長者,合當拜見,不必避嫌。」丫環鋪氈,小娘子向上便拜,學土還禮不迭,解元將學士抱住,不要他還禮。拜了四拜,學士只還得兩個揖,甚不過意。拜罷,解元攜小娘子近學士之旁,帶笑問道:「老先生請認一認,方纔說學生頗似華安,不識此女亦似秋香否?」學士熟視大笑,慌忙作揖,連稱得罪!解元道:「還該是學生告罪!」二人再至書房。解元命重整杯盤,洗盞更酌。酒中學士復叩其詳,解元將閶門舟中相遇始末細說一遍,各各撫掌大笑。學士道:「今日即不敢以記室相待,少不得行子婿之禮。」解元道:「若要甥舅相行,恐又費丈人妝奩耳。」二人復大笑,是夜,盡歡而別。學士回到舟中,將袖中詩句置於桌上,反覆玩味:「首聯道『擬向華陽洞裡游』,是說有茅山進香之行了;『行蹤端為可人留』,分明為中途遇了秋香,擔閣住了;第二聯『願隨紅拂同高蹈,敢向朱家惜下流』他屈身投靠,便有相挈而逃之意。第三聯『好事已成誰索笑?屈身今去尚含羞。』這兩句明白;末聯『主人若問真名姓,只在康宣兩字頭。』康字與唐字頭一般,宣字與寅字頭無二,是影着唐寅二字,我自不能推詳耳。他此舉雖似情痴,然封還衣飾,一無所取,乃禮義之人,不枉名士風流也。」學士回家,將這段新聞向夫人說了,夫人亦駭然。於是厚具裝奩,約值千金,差當家老姆姆押送唐解元家。



  
從此兩家遂為親戚,往來不絶。至今吳中把此事傳作風流活柄。有唐解元《焚香默坐歌》,自述一生心事,最做得好!歌日:

焚香嘿坐自省已,口裡喃喃想心裡。

心中有甚害人謀?口中有甚欺心語?

為人能把口應心,孝弟忠信從此始。

其餘小德或出入,焉能磨涅吾行止。



  
頭插花枝手把杯,聽罷歌童看舞女。

食色性也古人言,今人乃以為之恥。

及至心中與口中,多少欺人沒天理。

陰為不善陽掩之,則何益矣徒勞耳。

請坐且聽吾語汝,凡人有生必有死。

死見閻君面不慚,才是堂堂好男子。

第三十四卷 女秀才移花接木

詩曰:

萬里橋邊薛校書,枇杷窗下閉門居。

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

這四句詩,乃唐人贈蜀中妓女薛濤之作。這個薛濤乃是女中才子,南康王韋皋做西川節度使時,曾表奏他做軍中校書,故人多稱為薛校書。所往來的是高千里、元微之、杜牧之一班兒名流。又將浣花溪水造成小箋,名曰「薛濤箋」。詞人墨客得了此箋,猶如拱壁。真正名重一時,芳流百世。

國朝洪武年間,有廣東廣州府人田洙,字孟沂,隨父田百祿到成都赴教官之任。那孟沂生得風流標緻,又兼才學過人,書畫琴棋之類,無不通曉。學中諸生日與嬉遊,愛同骨肉。過了一年,百祿要遣他回家。孟沂的母親心裡捨不得他去,又且寒官冷署,盤費難處。百祿與學中幾個秀才商量,要在地方上尋一個館與兒子坐坐,一來可以早晚讀書,二來得些館資,可為歸計。這些秀才巴不得留住他,訪得附郭一個大姓張氏要請一館賓,眾人遂將孟沂力薦于張氏。張氏送了館約,約定明年正月元宵後到館。至期,學中許多有名的少年朋友,一同送孟沂到張家來,連百祿也自送去。張家主人曾為運使,家道饒裕,見是老廣文帶了許多時髦到家,甚為歡喜。開筵相待,酒罷各散,孟沂就在館中宿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