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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P 451


作者:黃宗羲
頁數:451 / 462
類別:中國哲學

 

作者:黃宗羲 / 第1頁 / 共3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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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孟子曰:「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人自放之耳。」乃夫子則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須知此心,原自存,操則存,又何曾加存得些子?存無可存,故曰:「出入無時,莫知其鄉。」至此方見此心之不易存,所以孟子又言「養心」,知存養之說者,可與識心矣。

良心之放也,亦既知所以放之矣。初求之事物之交,而得營搆心,其為營與搆,日不知凡幾;繼求之應感之際,而得緣着心,其為緣與着,日不知凡幾;又求之念慮之隱,而得起滅心,其為起與滅,日不知凡幾;又進求之靈覺之地,而得通塞心,其通與塞,日不知凡幾;又求之虛空之玄漠,而得欣厭心,欣與厭,又日不知凡幾。以是五者徵心,了不可得。吾將縱求之天地萬物,而得心體焉。

其惟天理二字乎?天理何理?歸之日用。日用何用?歸之自然。吾安得操功自然者,而與之語心學也哉!

甚矣,事心之難也!間嘗求之一覺之頃,而得湛然之道心焉。然未可為據也,俄而恍惚焉,俄而紛紜焉,俄而雜揉焉,向之湛然覺者,有時而迷矣。請以覺覺之,於是有喚醒法,朱子所謂「略綽提撕”是也,然已不勝其勞矣。必也求之本覺乎?本覺之覺,無所緣而覺,無所起而自覺,要之不離獨位者近是,故曰:「闇然而日章。」闇則通微,通微則達性,性則誠,誠則真,真則常,故君子慎獨。由知覺有心之名,心本不諱言覺,但一忌莽蕩,一忌儱侗。儱侗則無體,莽蕩則無用,斯二者皆求覺於覺,而未嘗好學以誠之,容有或失之似者,仍歸之不覺而已。學以明理而去其蔽,則體物不遺,物各付物,物物得所,有何二者之病?故曰:“好智不好學,其蔽也賊。」

古人只言個學字,又與思互言,又與問並言,又兼辨與行,則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學者如此下工夫,盡見精實,徹內徹外,無一毫滲漏。陽明子云:「學便是行,未有學而不行者,如學書必須把筆伸紙,學射必須操弓挾矢,篤行之,只是行之不已耳。」因知五者總是一個工夫。



  
然所謂學書學射,亦不是恁地便了。《書》云:「學于古訓,乃有獲。」又曰:「學古入官。」故學必以古為程,以前言往行為則,而後求之在我,則信諸心者斯篤,乃臻覺地焉。



  
世未有懸空求覺之學,凡言覺者,皆是覺斯理。學焉而不覺,則問;問焉而不覺,則思;思焉而不覺,則辨;辨焉而不覺,則行。凡以求覺斯理而已。

形而下者謂之氣,形而上者謂之性,故曰:「性即氣,氣即性。」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學者姑就形下處討個主宰,則形上之理即此而在。孟夫子特鄭重言之,曰「善養浩然之氣」是也。然其工夫實從知言來,知言知之至者也。

知至則心有所主,而志嘗足以帥氣,故道義配焉。今之為暴氣者,種種蹶趨之狀,還中於心,為妄念,為朋思,為任情,為多欲,總緣神明無主。如禦馬者,失其銜轡,馳驟四出,非馬之罪也,禦馬者之罪也。天道即積氣耳,而樞紐之地,乃在北辰,故其運為一元之妙,五行順布,無愆陽伏陰以干之。

向微天樞不動者以為之主,則滿虛空只是一團游氣,頃刻而散,豈不人消物盡?今學者動為暴氣所中,苦無法以治之,幾欲仇視其心,一切歸之斷滅。殊不知暴氣亦浩然之氣所化,只爭有主無主間。今若提起主人翁,一一還他調理,調理處便是義,凡過處是助,不及處是亡。亡助兩捐,一操一縱,適當其宜,義於我出,萬裡無不歸根,生氣滿腔流露,何不浩然?雲浩然,仍只是澄然湛然,此中元不動些子,是以謂之氣即性。

只此是盡性工夫,更無餘事。

程子曰:「人無所謂惡者,只有過不及。”此知道之言也。《中庸》言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即此是天命之性,故謂天下之大本。纔有過不及,則偏至之氣,獨陽不生,獨陰不成,性種遂已斷滅。

如喜之過便是淫,又進之以樂而益淫;淫之流為貪財、為好色,貪財好色不已,又有無所不至者,而天下之大惡歸焉。怒之過便是傷,又進之以哀而益傷;傷之流為賊人、為害物,賊人害物不已,又有無所不至者,而天下之大惡歸焉。周子曰:「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矣。」兼以惡言,始乎善,常卒乎惡也。

易其惡而至於善,歸之中焉則已矣。如財色兩關,是學人最峻絶處,于此跌足,更無進步可言。然使一向在財色上止截,反有不勝其扞格者,以其未嘗非性也;即使斷然止截得住,纔絶得淫心,已中乖戾心,便是傷。學者誠欲拔去病根,只教此心有主,使一元生意,周流而不息,則偏至之氣,自然消融,隨其所感而順應之。

凡為人心之所有,總是天理流行,如此則一病除,百病除。除卻貪財心,便除卻好色心,除卻貪財好色心,便除卻賊人害物心,除其心而事自隨之,即是不頓除,已有日消日減之勢。此是學者入細工夫,非平日戒慎恐懼之極,時時見吾未發之中者,不足以語此。然則為善去惡之說非乎?孟子曰:“人能充無慾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窬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

子思子從喜怒哀樂之中和,指點天命之性,而率性之道,即在其中,分明天地一元流行氣象。所謂「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全不涉人分上。此言性第一義也。至孟子因當時言性紛紛,不得不以善字標宗旨,單向心地覺處,指點出粹然至善之理,曰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全是人道邊事,最有切于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