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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P 232


作者:杜思妥也夫斯基
頁數:232 / 238
類別:文學

 

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作者:杜思妥也夫斯基
第232,共238。
「不赦免他的罪簡直是可羞可恥的!」一位官員高聲說,「即使是他殺的,但是那個父親,那個父親是什麼樣的人呀!再說他當時處在瘋狂的心情中。……他也許真的只是揮了一下銅杵,那一個當時就倒下了。只是把那個僕人牽連在裏面,可真有點不大對頭。這簡直是開玩笑。我要是辯護律師,會老實說:他殺是殺了,但是沒有罪,滾你們的蛋吧!」
「他是這樣做的,只是沒有說『滾你們的蛋』罷了。」
「不,米哈伊爾·謝苗內奇,他幾乎也說了。」第三個聲音插進來說。
「對不起,諸位,有一個女戲子割斷了她情人的老婆的喉嚨,在四旬齋的時候不是也宣告無罪了麼。」


  
「但是她最後並沒有割斷。」
「那也一樣,那也一樣,反正她總割了。」
「關於孩子們的話他是怎麼說的?說得真妙!」
「妙極了。」
「還有關於迷信,關於神秘主義的話他是怎麼說的?」
「得啦,您不必講什麼神秘主義了,」另外一個人嚷著說,「您替伊波利特設身處地想一想,想想他往後的日子吧!他那位檢察官夫人明天會為了米欽卡把他的眼珠子都挖出來的。」
「她也來了麼?」
「怎麼會來了?她要是來了,當場就會挖出他的眼珠子來的。她獃在家裏,鬧牙痛哩。嘻,嘻,嘻!」
「嘻,嘻,嘻!」
在第三堆人裏。


  
「米卡也許真會被宣告無罪的。」
「有什麼好處,他明天準會把『京都』飯店鬧翻了天,喝它十天十夜。」
「真見鬼!」
「鬼總是鬼,沒有它插一手還成麼。它不上這兒來插一手,又叫它上哪兒?」
「諸位,儘管他說得頭頭是道,但總不能用秤桿什麼的砸碎父親的腦袋呀。要不然我們會落到什麼地步?」
「高車大馬,高車大馬,您記得麼?」
「是的,大車一下子變成了高車大馬。」
「明天再由高車大馬變成大車,『在必要的時候,一切都是為了必要』。……」
「現在這班人真機靈。可諸位,我們俄羅斯究竟有沒有真理?還是根本就沒有?」
但是鈴聲響了。陪審員們不多不少,整整討論了一小時。旁聽的群眾剛坐好,全場就馬上一片寂靜。我現在還記得陪審員們怎樣走進大廳裏來。終於來了!我不想把各項問題依次敘述一遍,況且我也記不全了。我只記住對於首席法官第一個主要問題的答復,這問題是:「有沒有預謀搶劫殺人情事?」(原話卻記不清了。)大家都屏住呼吸。首席陪審員,就是比別人年輕的那個官員,在全場死一般的寂靜中,洪亮而清晰地宣告:
「是的,被告有罪!」
隨後對所有列舉的各點都一一作了同樣的回答:被告有罪,是的,被告有罪,而且竟絲毫沒有可以酌情從輕處罪的話!這真是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至少對於從輕處罪一層是幾乎大家都曾經深信不疑的。全場繼續一片死寂,大家簡直全象石頭似的僵住了,希望定罪和希望宣佈無罪的人們都是一樣。但這只是最初幾分鐘的事情。接著就掀起了一片可怕的騷亂。男旁聽群眾裏有許多人十分滿意,有的人甚至搓著手,毫不隱瞞他的喜悅。不滿意的人們似乎露出垂頭喪氣的神色,聳肩,嘮叨,但彷彿還沒有完全弄清是怎麼回事。至於我們的太太們,天啊,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我簡直以為她們要造反了。她們起初好象還不相信她們的耳朵。接著突然從全場各處發出了一片喊聲:「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事?」她們紛紛從座位上跳起來。她們准以為這一切是還會馬上發生變化,重新改正的。這時候米卡突然站了起來,向前伸出雙手,用一種令人心碎的淒慘聲音喊道:
「我用上帝和他可怕的裁判的名義發誓,我對於父親的血是無辜的!卡嘉,我現在饒恕你!兄弟們,朋友們,請你們可憐可憐另一個女人!」
他沒有說完就放聲痛哭起來,這是一種新的,彷彿不是他自己的,完全出於意料之外地不知突然從哪兒發出來的聲音。從樓上旁聽席最後的角落裏傳來一聲尖厲的女人的悲號:那是格魯申卡。她是剛才央求別人在法庭辯論開始前又重新把她放進來的。米卡被帶走了。宣判延期到了明天。全場的人都忙亂地站了起來。但我已不再等下去,也不想去再聽大家說話了。只記得走到門前臺階上的時候聽見了幾個人的感歎聲。
「這回他要嘗嘗罰做二十年開礦苦工的滋味了。」
「不會再少了。」
「是的,我們的鄉下人沒有被說動。」
「把我們的米卡給幹掉了!」
尾聲
          
第一節 營救米卡的計畫
米卡受審後的第五天,天還很早,也就是上午九點鐘光景,阿遼沙到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家裏去,以便最後決定某種於他們再人都極為重要的事情,此外,還有一樁受委託的事情要和她相商。她就坐在曾經接待格魯申卡的那間屋子裏和他談話。伊凡·費多羅維奇躺在隔壁房間裏,發著寒熱,神志昏迷。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在鬧出了法庭上那一幕以後,立刻吩咐批發病而且喪失知覺的伊凡·費多羅維奇抬到自己家中,完全不顧以後社會上一切難免的議論和責備。和她同住的兩個女親戚,有一個在出了法庭上的醜事以後立刻就回了莫斯科,另一個留了下來。但即使她們兩個都離開,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也不會改變她的決心,仍舊會侍候病人,日夜守護他的。瓦爾文斯基和赫爾岑斯圖勃在為他治病。莫斯科來的那位醫生當時就已回了莫斯科,拒絕就病情發展的可能後果發表他的看法。那兩位醫生儘管竭力安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和阿遼沙的心,但是顯然他們還不敢堅決讓他們抱著病一定會痊癒的希望。阿遼沙每天兩次前來看望得病的哥哥。但是這一次他是有一件極為麻煩的特殊事情,而且預感到這件事十分難於啟齒,但他偏偏又很忙:他今天上午在另外一個地方還有另一件不能耽擱的事情要辦,必須趕緊。此刻他們已經談了一刻鍾。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臉色蒼白,十分疲倦,但同時又處在一種病態的特別興奮的狀態之中:她已經預感到阿遼沙現在到她這裏來是為了什麼。
「關於他的決心您不必顧慮,」她用堅決而斷然的口氣對阿遼沙說,「無論如何,他終歸要走這條路的:他應該逃走!這個不幸的、有名譽和良心的英雄,——我不是說德米特裏·費多羅維奇,而是說正躺在那間屋裏為了哥哥犧牲自己的那個,」卡捷琳娜用發亮的眼神補充了這一句,「他早就把全部潛逃的計畫告訴了我。您知道,他已經找到了門路……這我已經告訴過您一點了。……您瞧,這事大概要在遣送第三批流放到西伯利亞去的犯人時進行,離現在還遠哩。伊凡·費多羅維奇已經到第三批犯人的押送官那裏去過。只是還不知道到時誰當流放隊的隊長,這是沒法太早打聽到的。也許明天我可以把詳細計畫拿給您看,那是伊凡·費多羅維奇在開庭的前一天為防萬一留在我這裏的,……就是那一次,您記得麼?您在晚上遇到我們在這裏拌嘴:他剛要走下樓梯,我一看見您,又把他叫了回來,——您記得麼?您知道,我們當時為什麼發生口角的?」
「不,我不知道。」阿遼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