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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P 11


作者:杜斯妥也夫斯基
頁數:11 / 188
類別:文學

 

白痴

作者:杜斯妥也夫斯基
第11,共188。
「好吧,那麼恰恰我也沒有邀請過您,現在也不提出邀請。還有,公爵,請允許我一下子就都弄清楚:因為就在剛纔我們已經講過了,說到親戚關係,我們之間無話可談,不然的話,當然,我會十分引以為榮,那麼,就是說....」
「那麼,就是說,該起身告辭羅?」公爵站了起來,儘管他的處境顯然十分困窘,他卻不知怎麼地還大笑了起來。「原來這樣,將軍,說真的,雖然我對這裡的習俗、對這裡的人們怎樣生活實際上毫無所知,但是我還是料到了我們的見面一定會是這樣的結果,現在果然如此。那也沒關係,也許,就該是這樣的....再說當時也沒有給我回信....好了,告辭了,請原諒打擾了。」
此刻公爵的目光是那麼溫存,而他的微笑是那樣純真,沒有絲毫哪怕是某種隱含的惡感,致使將軍突然站住了,不知怎麼地突然以另一種方式看了一下自己的客人,整個看法的改變就在這一霎那間完成了。
「您知道,公爵,」他几乎用完全不同的聲音說,「我畢竟還不瞭解您,比說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也許想見見她的本家....,請稍候,如果你願意的話,假若您時間允許的話。」


  
「噢,我有時間,我的時間完全屬於我的,」公爵立即把他的圓沿軟呢帽放在桌上了。老實說,我本就指望着,也許,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會記得起我曾給她寫過信。剛纔我在那裡等待的時候,你們的僕人懷疑過,等到您這兒來是來求救窮的,我注意到這點了,而您這兒,大概對此有嚴格的訓戒,但我確實不是為此來的,確實僅僅是為了結識一下你們。只是現在才想到,我打擾您了,這很使我不安。”
「原來是這樣,」將軍愉快地微笑說,「公爵,如果您真的如給人感覺的那樣,那麼,我大概會很高興與您相識。只不過您要知道,我是個忙人,馬上就又得坐下來批閲、簽署什麼檔案,接着要去見公爵大人,然後去辦公,因此,雖然我也很高興結識人....好人,也就是....但是....其實,我確實才信,您有很好的教養....公爵,您有多少年紀了?」
26。」
「啃,我還以為要小得多呢。」
「是啊,人家說我的臉相長得很年輕,至于不妨礙您這一點,我會學會的,很快就會懂得的,因為我自己也很不喜歡打擾別人....還有,我覺得,從外表來看,在許多方面我們是相當不同的人,因此,我們大概不可能有許多共同點,但是,您要知道,我自己也不相信,後面這種想法,因為往往只是覺得這樣,似乎沒有共同點,而實際上卻有許多....這是由於人的情性才達成的,因而人們彼此間看一眼便分起等級來,於是便找不到絲毫共通的地方....不過,我大概開始使您感到厭煩了吧?您好像....」
「我有兩個問題:您總有些財產吧?還有,您大概打算從事什麼職業吧?請原諒我如此....」
「哪裡哪裡,我很理解和尊重您的問題。目前我沒有任何財產,暫時也沒有任何職業,但是應該有。現在我的錢是別人的,是施奈德給我的。他是我的教授,在瑞士我就在他那兒治病和學習,他給我的路費剛好夠用,因此,不妨說,我現在總共只剩了幾個戈比。事情嘛,我倒確實有一樁的,我需要忠告和主意,事是....」
「請告訴我,目前您打算靠什麼生活,您有什麼打算嗎?」將軍打斷他說。


  
「想隨便于點什麼。」
「噢,您真是個哲學家。不過....您知道自己有什麼稟賦和才能嗎?哪怕是能餬口的本事也好。請原諒又....」
「哦,不用道歉。不,我想,我既沒有稟賦,又沒有才能。甚至還相反,因為我是個病人,沒有正規學習過。至于說到餬口,那麼我覺得....」
將軍又打斷了他,又開始盤問,公爵重又講述了已經講過的一切。原來將軍聽說過已故的帕夫利謝夫,甚至還認識他本人。為什麼帕夫利謝夫關心他的教育,公爵自己也解釋不了,也許,不過是因為跟他已故的父親有舊誼罷了,父母去世後公爵還是個小孩,一直在農村生活和成長,因為他的健康需要農村的空氣,帕夫利謝夫把他託付給幾個年老的女地主,是他的親戚,開始為他僱了家庭女教師,後來是男教師。不過公爵說明,雖然他全都記得,但是很少能令人滿意地做出解釋,因為許多事情他都不清楚。他的毛病經常發作,几乎完全把他變成了白痴(公爵正是說「白痴」這兩個字)。最後他說有一次帕夫利謝夫在柏林會見了施奈德教授。這位瑞士人專治這類疾病,在瑞士瓦利斯州有醫療機關。他以自己的方式用冷水和體操進行治療。既治療痴獃,也治瘋癲,與此同時,他還對病人進行教育,注意他們一般的精神上的發展,大約五年前帕夫利謝夫就打發公爵去瑞士找他,而自己則在兩年前去世了。他死得很突然,沒有做出安排,施奈德留住公爵,又醫治了兩年。雖然他沒有治癒公爵,但幫了許多忙,最後,因公爵自己的願望,加上又遇到了一個情況,便打發他現在到俄羅斯來。
將軍非常驚訝。
「您在俄羅斯沒有任何人,完全沒有嗎?」他問。
「現在沒有任何人,但我希望....再說,我收到了一封信....」
「至少,」將軍沒有聽清關於信的事便打斷說,「您學過什麼吧?您的病不妨礙做什麼吧?比方說,在某個機關於點不難的事?」
「噢,大概不礙事,說到謀職,我甚至非常願意有事做,因為我自己也想看看,我能幹什麼,全部四年時間我倒一直在學習,雖然不完全正規,而是根據教授的一套特別體系進行的,與此同時讀了許多俄文書。」
「俄文書?這麼說,您識字,那麼能正確書寫嗎?」
「嗯,完全能行。」
「好極了,字型怎麼樣?」
「字型很漂亮,在這方面,看來我有才能,簡直就是書法家。請給我張紙,我馬上給您寫點什麼試試,」公爵熱心地說。
「請吧,這甚至是必要的....我喜歡您這種樂意的態度,公爵,真的,您很可愛。」
「您這兒有這麼好的書寫用具,這麼多的鉛筆,這麼多的鵝毛筆,多麼好的厚紙....您還有多麼好的書房!這張風景畫我知道,是瑞士的風光。我相信,畫家是寫生畫的,我還深信,我看見過這個地方,這是在烏里州....」
「非常可能,雖然這是在這裡買的。加尼亞,給公爵一張紙。這是鵝毛筆和紙,清到這張小桌邊來。這是什麼?」將軍問加尼亞,當時他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張大尺寸的相片並遞給將軍,「啊,納斯塔拉婭·費利波夫娜!這是她親自,親自寄給你的嗎,是親自嗎?」他興緻勃勃,十分好奇地問加尼亞。
「剛纔我去祝賀時給的,我早就請求她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這方面的一種暗示,因為我自己是空手去的,在這樣的日子竟沒有禮物,」加尼亞補充說著,一邊勉強笑着。
「哦,不,」將軍很有把握地打斷說,「真的,你的想法多怪!她怎麼會暗示....而且她根本不是貪圖財物的人。再說,你送她什麼東西呢?這可得花上幾千盧布!難道也送相片嗎?怎麼,順便問一下,她還沒有向你要相片嗎?」
「沒有,她還沒有要,也許,永遠也不會要的。伊萬·費奧多羅維奇,您當然記住了今天有晚會吧?您可是在特別邀請者之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