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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寶鑒    P 63


作者:陳森
頁數:63 / 281
類別:古典小說

 

品花寶鑒

作者:陳森
第63,共281。
略頓—頓,再彈第三段,是勾一弦,左手中指,注下十三徽起。以下便在十三徽上勾二,勾三,勾四。便覺聲音洪大,商中有宮。又彈了幾聲,忽聽得啞啞啞的三聲,在七六五三弦上,彈出一個索鈴來,是最好聽的。以後又聽到第十三聲後,忽七弦上啷鈴鈴的四五聲。作一個短鎖,又將五七兩弦,四六兩弦,撮了四聲,又慢慢的彈了九聲住了。曲文是:千秋今事業,意氣在少年。二十歲以下,當頭大哥前。三八多—齡,二哥我比肩。白日指天青,酹酒無丁寧。

春航要站起來,蕙芳把手按住春航的手道:「正好聽,快彈下去。」春航道:「彈完了。」蕙芳道:「怎麼這麼快?」



  
春航道:「這套琴就只三段。」蕙芳道:「太短,再彈長的。」

高品笑道:「湘帆,媚香嫌你快,又嫌你短。你總得貼張千嬌百美膏才好。」春航道:「胡說!」蕙芳要去撕高品的嘴,高品便深深作揖道:「寬恕小生這一次罷。」惹得蕙芳倒笑了。

蕙芳要春航彈《胡笳十八拍》,又要彈《洞天春曉》,說道:「這兩套我聽蕭靜宜彈得最好,他並有琴蕭合譜。他曾教過我吹簫。」春航道:「《洞天春曉》這套琴卻好,但太長。《胡筋十八拍》沒有什麼意思,于本意不大很合,不如彈一套《水仙操》罷。」又停了一會,再和好了弦,清清冷冷的彈起來。

這套琴共十二段,指法最細,吟揉綽注,正是一分錯亂不得。


  

彈到第四五段,恍如見湘靈鼓瑟,馮夷擊鼓:第六七段,恍如見湘娥啼竹,列子禦風,鳴嗚咽咽,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真是拔劍斫地,搔首問天,清風瑟瑟,從窗隙中來。蕙芳與高品,都正襟危坐,靜氣斂容的聽著。忽然七弦六徽二分上低了,五弦六徽上高了,四弦九徽上也差了幾分。春航道:「奇了,宮商為何忽亂起來?」高品、蕙芳卻聽不出。春航又把弦和了一和,和不准,即住手問高品:「廟裡有彈琴的人麼?」高品道:「胡琴或者和尚會拉,琴是沒有人會彈的。」春航道:「必有會彈琴的人在外聽著,所以琴聲變了。」春航說完,忽聽院子內狂笑起來。倒把高品等嚇了一跳。

高品急出來看時,不是別人,恰是史南湘左手輓着王蘭保,右手攜了李鬰林,面上已有了幾分酒意。又見鬰林手內拈了一枝杏花,後面又跟着三四個人。高品見自己的跟班也在院子裡,高品問道:「你從何處來?」南湘道:「你叫相公瞞着我,倒問我從何處來?我今日同了靜芳到怡園,他們都在家,留我吃了飯。佩仙也在座,還有瑤卿、瘦香兩個。吃完了飯,佩仙家內有人來叫他,度香問起來,方知道是你叫的,我就辭了度香同來。」即指鬰林手內的花道:「今日就在那裡賞杏花。」又問高品道:「你又幾時會彈琴,你要學琴,須我教你。方纔這《水仙操》倒也彈得好。」高品道:「我何嘗會彈?彈琴的就是田湘帆。」南湘已聽見仲清講過田湘帆的才學,便道:「既是田湘帆,何不出來會我史竹君?」高品道:「我為介紹。」

說到此,蕙芳已出來見了,即便拉了南湘進去。南湘道:「咦,你也在這裡,不料今日高卓然的齋堂倒成廠石季倫的金谷。」

那邊春航亦迎出來,彼此相見,未免道了些仰慕的話。鬰林、蘭保也與春航見了,與蕙芳坐在一處。南湘對著高品道:「卓然既叫相公,自然有酒,不要裝獃,快拿出來罷。」高品道:「酒是有,只沒有仙桃益壽丸。」南湘道:「我縱醉了,也不至樓上滾下樓來。」便都笑了。高品的跟班同廚子把酒看餚上來。大家在圓桌上坐了。南湘與春航又談了些琴譜文藝,彼此均各敬服。高品道:「當今史竹君,是梨園的狄梁公;田湘帆,是戲班的李藥師。」南湘道:「你又胡言亂道了。」春航道:「怎麼說?我倒不明白。」高品道:「竹君序那《燕台花遜,這些小旦,便為公門桃李,兔絲、馬勃儘是藥籠中物,這不是狄梁公麼?湘帆弄到精光,昨夜有個夤夜私奔的紅拂來,這不是李藥師麼?」大家都笑,唯蕙芳紅了臉道:「前日既然樓上跌下來,倒不變成了鱉,或是跌折了腿也好。」高品笑道:「樓上跌下來,總還平常,只怕在戲園門口跌在車轍裡,被騾子踏殺了,那倒可怕。」南湘問起來,高品就一五一十的說了,羞得春航無地可容。南湘也大笑道:“湘帆真是韻人,絶代佳人以一跌感之,倒是從來未有之事。古聞孫壽墮妝,梁冀下馬。

今見蘇郎唱戲,田子跟車。一副好對,持贈媚香罷。”蕙芳睃着南湘道:「你何苦也學着那嚼舌頭的人挖苦我。」高品道:「這話是恨我已深,其實我與你無仇無怨,何心這樣惡狠狠的?」

蕙芳道:「你再說,我就卸你的底了。」高品道:「儘管卸,我卻不怕。」蕙芳便念道:「請筵享官、賞戴貂翎、會館副總裁、戲園行走、書畫廠校對、兼管南城街道廳、各梨園樂部、稽察各處新聞事務、到一處祭酒、汗淋學士、總管外務府大臣、曲部尚書、世襲一等史國公,加一急,繼樂一次高。」

聽罷,眾人大笑。

這官銜是劉文澤編成的,席中惟有南湘一人知道,春航尚是創聞。高品道:「還有一個官銜你沒有說。」蕙芳道:「好像沒有了。」高品道:「還有監造兔園冊子呢。」南湘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