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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真逸史    P 199


作者:清溪道人
頁數:199 / 202
類別:古典小說

 

禪真逸史

作者:清溪道人
第199,共202。
早膳已罷,林澹然入房內,香湯沐浴畢,換了一身布服,對眾人一一合掌相別。印月、樵雲二人跪下,泣求修焚衣鉢,林澹然但道「靜養」二字,再問時,林澹然又道「無欺」,二人言下省悟。澹然即命抬出龕子,放在庵前,林澹然跨入,端坐于內,問印月道:「有午時否?」印月道:「將是午時。」杜伏威一行人環立龕前,林澹然手持念珠,對眾道一聲:「大眾保重,老僧告辭了。」閉目垂眉,一霎時神光出舍,圓寂去了,只見鼻中垂下玉箸來。杜伏威等跌足慟哭,大小官民人等,無不下淚。杜伏威道:「且住,有一樁要緊大事,倉猝間不曾問得,深為可惜。」眾人問何事,杜伏威道:「不知林師爺要何人下火,失于問及。」印月道:「大爺已曾分付,不必他人下火,迴首一晝夜,自有真火從足心而起,可以自焚本相。」杜伏威遂命燃香點燭,設祭修齋,出示曉諭三國官民人等,盡皆掛孝,遍處傳說林聖僧坐化,當有真火焚身。遍處傳揚,次早上山來燒香的人,若男若女,何止千萬!近傳官禁喝不許近庵。杜伏威道:「不妨,今日林師爺坐化西歸,正要百姓觀看,以顯平昔道行清高,宦官不許禁止。」眾人皆捱近龕前,磕頭禮拜,誦佛之聲,振動山嶽。看看午時將至,忽見兩股青煙,從龕底而起,漸漸有焰燒着龕子。此時看的人翻江攪海。良久,焰光大熾,焚着林禪師法身,只見一綫金光,從崑崙頂上衝出,直上九霄,化成萬道霞光,輝煌燦爛,旋繞空中,恍惚是一金身長老,騎鶴冉冉從西而去。

杜伏威等俱各禮拜。上自縉紳,下及士庶,無不頂禮合掌誦佛,直至天晚方散。杜伏威一行人。就于庵中宿歇。



  
樵雲在禪床坐褥之下,檢出一張箋紙,乃是林禪師親筆寫的辭世頌子,送於天定王看。杜伏威三人一同觀看,上寫道:

殺人如麻,立身似砥。寵辱不驚,恬淡是菲。酒吸百川,肉吞千

家。醉臥中峰,羲皇自擬。皓月清風,高山流水。長嘯狂歌,何分角

微。心證菩提,法舟相肌生彼蓮花,逍遙無己。



  
杜伏威將箋文交與世廉,令匠人裱成一軸,藏於宮中侍奉。次早,三王親自拾骨,用玉匣盛貯,葬在中峰頂上,築成一塔,四圍種植樹木,中立碑亭,上鎸「普靜正教禪師之塔」。側首建一禪院,命譜看守,名為普靜禪院。皆衰經重孝,哭泣祭祖畢,與印月等作別下山。

不說杜伏威等回鎮,且說草庵內黑豬,名小賽者,自林澹然升天之後,每日必到塔前踴躍哀叫,不及半月,斷食死於塔側。土民義之,即葬在草庵之後,壘土成墳,名為義塚。山下仕宦富民,皆感林澹然神靈,各出資財,拆去草庵,大興工作,改成一寺,名為飛龍禪寺,中塑太空禪師法像。眾立印月、樵雲為住持,撥山田百畝,以為供奉,四時焚香,與普靜禪院一前一後,香火不絶。

後印月年至八旬,一夕忽然坐化,樵雲後亦善終。有詩為證:

巋然禪塔倚中峰,普靜松風送曉鐘。

造愛及民恩澤溥,至今香火繞飛龍。

再說萬壽王張善相等駕回晉州,換了吉服,文武官員朝見已罷。張善相道:「孤等三兄弟。幼蒙林太師教育之恩,皇天庇祐,十六歲起兵即成大業,至今享五十餘年厚福,皆賴眾卿之力。迴首功名,一場大夢。

假饒活卻百年,孤等已過大半,郊外二仙所言,使人夢中頓覺。昨送林太師歸西,即同二位王兄商議定了,功名已送,正當急流勇退,效范蠡之歸湖,學張良之闢榖,脫卻利鎖名繮,從師雲遊學道,圖一個長生不老,羽化登仙。今後眾卿各宜盡忠輔佐世子即位,君臣緝穆,上下齊心,愛民節儉,重賢尊德。或遇唐朝動軍,皆要遵依查軍師約束,切莫負孤之言。」杜伏威、薛舉亦喚杜世廉、薛仁禹阝分付一場。三個世子一齊跪下,大哭道:「父王年近古稀,正當安享天年,豈可聽信邪道之言,遠離鄉國?況路途風霜勞頓,惟慮有損無益。願父王以社稷為重,莫被邪道之所惑也。」三王含笑不言。

群臣一同俯伏奏道:「願主公聽千歲良言,還宜治國安民,以圖大業。再或主公厭繁喜靜,將大位傳于世子,退居別宮,修真煉性,以娛老景,何必拋家棄國,隨二道人遠遊方外,受千辛萬苦,有傷龍體。況修仙修佛原屬荒唐,往古來今,有幾人飛昇,幾人不死?三位主公素明理道,為何起這一點念頭?伏乞聖鑒,不可遠行。」三王笑道:「孤等立意已決,眾卿毋得多言。」

杜世廉、薛仁禹阝同道:「父王堅執雲遊,不肖不敢抗拒,但母親在宮懸望,群臣未得一言,乞父王車駕暫回國都,一言而別,以免母親愁煩。」杜伏威、薛舉道:「汝言差矣!孤等既已出家,復何恩愛作兒女之態?不必再言。」查訥向前道:「三位主公出家已決,臣等不敢阻撓。但自創業以來,老臣感三主公大恩,言聽計從,解衣推食,義實君臣,情同父子,從事五十餘年,恩寵過望。

今一旦君臣訣別,寧不銷魂,使老臣寸腸如割。」言畢悲咽不勝。三世子眾臣,俱備垂淚。查訥又拭淚道:「老臣設一杯疏酒,為三位主公錢別,伏乞俯從。」張善相道:「近仁既有美情,孤等必領其意,立酌三杯,即此長別。」各人飲酒畢,內侍官捧出衣服來,杜伏威、薛舉、張善相皆除下金冠,卸下錦袍玉帶,脫了朱履,頭上換了一條藍布包巾,身上穿一領黃佈道袍,腰繫絲縧,足登草履。三王隨即動身,三位世子、查訥和眾文武群臣。一齊步行送出郭外,眾臣掩淚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