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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痕    P 66


作者:魏秀仁
頁數:66 / 122
類別:古典詞曲

 

花月痕

作者:魏秀仁
第66,共122。
痴珠瞧著秋痕腕上的表,說道:「一下鐘了,已經輪到子秀,收令吧。」秋痕向子秀道:「今日便宜了你。」子秀笑道:「我要酒喝,人家不給我喝,這也是沒法的事。」痴珠道:「今日也還樂。」秋痕嘆口氣道:「這叫作黃連木臭)尾彈琵琶,苦中作樂。」痴珠默然,隨說道:「我只是得過且過,得樂且樂。」秋痕用些稀飯,大家散坐。

痴珠洗漱後,喝幾口茶,到書案上檢張詩箋,教秋痕磨墨,提筆寫道:《即席賦謝》。子秀、子善都圍着看,只見痴珠歪歪斜斜寫道:



  
聚首天涯亦夙因,判年款洽見情真。

綺懷對燭難勝醉,旅邸登盤枉借春。

綠酒紅燈如此夜,青衫翠鬢可憐人。

使君高義雲天薄,還我雙雙自在身。

末書「子善刺史粲正。痴珠醉筆。」子善含笑致謝秋痕道:「『借春』二字,有現成麼?」痴珠道:「《歲時記》:『冬至賜百官辛盤,謂之借春。』」說畢,喝了茶。

便將車先送秋痕,復坐一回,然後回寓。正是:

秋鳥號寒,春蠶作繭。

破涕為歡,機乃一轉。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還玉珮憨書生受賺 討藤鐲戇太歲招災

話說十一月起,痴珠依了秋痕的話,十日一來,來亦不久。牛氏就也明白痴珠意思了。這日,痴珠去後,牛氏便跑入秋心院和秋痕大吵。秋痕道:「他走了,教我怎樣?」牛氏不待說完,便搶過來,右一巴掌,左一巴掌,秋痕只低頭不語。

牛氏沒奈何,住了手,氣憤憤的出去。那狗頭雖攆出中門,牛氏屋裡他還出人,便慢慢的獻勤討好,如今又乘間想出一個妙計來,這且不表。

卻說愉園日來賈氏早走,荷生是上半日進營辦事,下半日到愉園和采秋作伴。此時紫滄回家了。小岑、劍秋俱系告假在籍,現在假期已滿,摒擋出山。痴珠日來足不出戶,著了《捫虱》《談虎》兩編雜錄。

月杪鶴仙回任,痴珠送行回寓,是夜擁爐危坐一會。喚禿頭剪了燭花,向書案上檢紙斷箋,題詩云:

情到能痴天或海,愁如可仟地長埋。

徐陵鏡裡人何處,細檢盟心舊斷釵。

寫成鴛牒轉低徊,如此閒情撥不開。

盡說千金能買笑,我偏買得淚痕來!

次日,折成方勝,着禿頭送去秋心院。痴珠睡了一覺,禿頭才回,呈上雙魚的一個繡口袋。隨手拽開,內藏紅箋,楷書兩首步韻的詩。痴珠瞧了,復念道:

“再無古並波能起,只有寒山骨可埋。

鏡匣抵今塵已滿,蓬飛誓不上金釵。

天寒無語自排徊,見說梅花落又開。

為語東君莫吹澈,留些余艷待君來。”

念畢,收入枕函。自此用一日一到縣前街,余外編書,或訪心印談禪。

心印道:「痴珠,你口頭色相空空,奈心頭牢鎖不開,恁你舌本回蓮,歸根是個不乾淨。」痴珠道:「浮生蕩泊,吾道艱難,不足為外人道也。」心印道:「這是世情,你不懂麼?佛便是千古第一個情種!你們懦教說個仁,又說個義,便有做不得情的時候;我們佛教無人不可用情,恁你什麼情天情海,無一不是我佛國版圖。只菩薩閒情,卻是拈花微笑,再不為情字去苦惱,你怎不想想?」痴珠正要回答,忽見侍者報道:「苟老爺、錢老爺來訪。」

說話時候,兩人已經轉進屏門,痴珠口避不及,只得見禮。苟才與痴珠是個初見,那錢同秀系痴珠舊相識,便拉著痴珠說長說短。後來心印讓坐,同秀就和痴珠一塊坐下。也是秋痕該有一場是非,同秀喝茶,無心中將應袍袖一展,卻露出一支風藤鐲,痴珠認是自己給秋痕的,怎的落在同秀手裡?心上便十分驚愕起來,說道:「七哥這支鐲,借我一瞧。」同秀陡然發覺,急得滿臉通紅,趕將手袖放下;遲疑半晌,硬着頭皮卸下,遞給痴珠,說道:「這是一個人才拿來賣呢。」痴珠接過手道:「這就是我的,我在四川好費事尋出一對,你不信,看我這一支。」說著,就從袖裡取下一支,大家同看。半邊包的金色,兩頭雕的花樣,粗大徑圍,兩枝一模一樣。

苟才道:「這樣粗大風藤,委實難得。這黑溜溜的顏色,總帶得有幾十年工夫。」同秀道:「你什麼時候丟了一支?」痴珠道:「我不是丟,我是給個人。你從什麼人買來?」同秀道:「前天有我一個舊相識拿來,要賣二十弔錢,後來我給他十千錢,他也就肯賣了。」口裡這樣說,臉上卻十分慚沮。心印因向痴珠道:「這也難說就是你的。我在南邊有把王如意,竟與許太史家花樣大小也是一樣,後來我發誓朝山,就送他做個對兒去了。」苟才道:「痴珠,你給了什麼人?何不問這個人有賣沒有?還是他給人偷出來賣,也不可知。」痴珠勉強回答數語,帶上自己一支藤鐲,就先回西院去了。

這裡同秀見這支藤鐲已給痴珠看見,想道:「他們問出來,就曉得是我偷了,我也難再見兩人,倒不如編個謊話,教他們閙一閙吧。」便含笑向苟才道:「你道我這支鐲,真是買來麼?這是他給了秋痕,秋痕新給了我。我在他跟前不便說出。」苟才道:「好呀,你就和秋痕有交情麼?」同秀一笑。

苟才接着道:「你竟巴結得上這個有脾氣的姑娘,這也難得。」心印聽著這些話,只微微的笑,通不言語。那侍者背地便一一和禿頭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