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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語陽秋》    P 6


作者:葛立方
頁數:6 / 60
類別:文學評論

 

《韻語陽秋》

作者:葛立方
第6,共60。
山谷詩多用「稻田衲」,亦云「田衣」。王摩詰詩云:「乞飯從香積,裁衣學水田。」又云:「手巾花氎淨,香帔稻畦成。」豈用是邪?
魯直謂東坡作詩,未知句法。而東坡題魯直詩云:「每見魯直詩,未嘗不絕倒。然此卷語妙甚《歷代詩話》本作「甚妙」,無「語」字,而殆非悠悠者可識。能絕倒者已是可人。」
又云:「讀魯直詩,如見魯仲連、李太白,不敢復論鄙事。雖若不適用,然不為無補。」如此題識,其許之乎,其譏之也?魯直酷愛陳無己詩,而東坡亦不深許。魯直為無己揚譽無所不至,而無己乃謂「人言我語勝黃語」何耶?
自古工詩者,未嘗無興也。覩《歷代詩話》本作「觀」物有感焉,則有興。今之作詩者,以興近乎訕也,故不敢作,而詩之一義廢矣!老杜《萵苣詩》云:「兩旬不甲坼,空惜埋泥滓。野莧迷汝來,宗山《歷代詩話》本作「生」生實於此。」


  
皆興小人盛而掩抑君子也。至高適《題張處士菜園》則云:「耕地桑柘間,地肥菜常熟。為問葵藿資,何如廟堂肉。」則近乎訕矣。
作詩者苟知興之與訕異,始可以言詩矣。
張籍,韓愈高弟也。愈嘗作《此日足可惜》贈之,八百餘言。又作《喜侯喜至》之篇贈之,二百餘言;又有《贈張籍》一篇,二百言,皆不稱其能詩。獨有《調張籍》一篇大尊李杜,而末章有「顧語地上友,經營無太忙」之句。
《病中贈張籍》一篇有「半塗喜開鑿,派別失大江。吾欲盈其氣,不令見麾幢」之句。《醉贈張徹》有「張籍學古淡,軒昂《歷代詩話》本作「鶴」避雞群」之句。則知籍有意於慕大,而實無可取者也。


  
及取其集而讀之,如《送越客詩》云:「春雲剡溪口,殘月鏡湖西。」《逢故人詩》云:「海上見花發,瘴中聞鳥飛。」《送海客詩》云:「入國自獻寶,逢人多贈珠。」「紫掖發章句,青闈更詠歌。」如此之類,皆駢句也。至於語言拙惡,如:「寺貧無施利,僧老足慈悲。」「收拾新琴譜,封題舊藥方。」「多申請假牒,祗送賀官書。」此尤可笑。至於樂府,則稍超矣。姚秘監嘗稱之曰:「妙絕《江南曲》,淒涼《怨女詩》。」白太傅嘗稱之曰:「尤攻樂府詞,舉代少其倫。」由是論之,則人士所稱者非以詩也。
應制詩非他詩比,自是一家句法,大抵不出於典實富豔爾。夏英公《和上元觀燈詩》云:「魚龍曼衍六街呈,金鎖通宵啟玉京。冉冉遊塵生輦道,遲遲春箭入歌聲。寶坊月皎龍燈淡,紫館風微鶴燄平。
宴罷南端天欲曉,回瞻河漢尚盈盈。」王岐公詩云:「雪消華月滿仙台,萬燭當樓寶扇開。雙鳳雲中扶輦下,六鼇海上駕峯《歷代詩話》本作“山」來。鎬京春酒霑周燕,汾水秋風陋漢材。
一曲昇平人共樂,君王又進紫霞杯。”二公雖不同時,而二詩如出一人之手,蓋格律當如是也。丁晉公《賞花釣魚詩》云:「鶯驚鳳輦穿花去,魚畏龍顏上釣遲。」胡文恭《歷代詩話》本作「公」云:「春暖仙蓂初靃靡,日斜芝蓋尚徘徊。」鄭毅夫云:「水光翠繞九重殿,花氣醲薰萬壽杯。」皆典實富豔有餘。若作清癯平澹之語,終不近爾。
翰苑作春帖子,往往秀麗可喜。如蘇子容云:「璇宵一夕鬥摽《歷代詩話》本作「標」東,瀲灩晨曦照九重。和氣薰風摩蓋壤,競消金甲事春農。」鄧溫伯云:「晨曦瀲灩上簾櫳,金屋熙熙歌吹中。
桃臉似知宮宴早,百花頭上放輕紅。」蔣潁叔云:「昧旦求衣向曉雞,蓬萊仗下日將西。花添漏鼓三聲遠,柳映春旗一色齊。」梁君貺詩《歷代詩話》本無「詩」字云:「東方和氣鬥回杓,龍角中星轉紫霄。
聖主問安天未曉,求衣親護玉宸朝。」皆佳作也。余觀鄭毅夫《新春詞》四首,其一云:「春色應隨步輦還,珠旒玉幾照龍顏。紫雲殿下朝元罷,便領《歷代詩話》本作「令」東風到世間。」
其二云:「春風細拂綠波長,初過層城度建章。草色未迎雕輦翠,柳梢先學赭衣黃。」其三云:「晴暉散入鳳凰樓,一行《歷代詩話》本作「桁」珠簾不下鉤。漢殿鬬簪雙彩燕,併和春色上釵頭。」
其四云:「小池春破玉玲瓏,聲觸簾鉤漸好風。閑繞闌干掐花樹,春痕已著半梢紅。」觀此四詩,與帖子格調何異?豈久於翰苑而筆端自然習熟邪?
咸平景德中,錢惟演、劉筠首變詩格,而楊文公與王鼎、王綽號「江東三虎」,詩格與錢、劉亦絕相類,謂之「西崑體」。大率效李義山之為豐富藻麗,不作枯瘠語,故楊文公在至道中得義山詩百餘篇,至於愛慕而不能釋手。公嘗論義山詩,以謂包蘊密緻,演繹平暢,味無窮而炙愈出,鎮彌堅而酌不竭,使學者少窺其一斑,若滌腸而浣《歷代詩話》本作「洗」骨。是知文公之詩,有得於義山者為多矣。
又嘗以錢惟演詩二十七聯,如「雪意未成雲着地,秋聲不斷鴈連天」之類,劉筠詩四十八聯,如「溪牋未破冰生硯,壚酒新燒雪滿天」之類,皆表而出之,紀之於《談苑》。且曰二公之詩,學者爭慕,得其格者,蔚為佳詠。可謂知所宗矣。文公鑽仰義山於前,涵泳錢、劉於後,則其體制相同,無足怪者。
小說載優人有以義山為戲者,義山服藍縷之衣而出。或問曰:「先輩之衣何在?」曰:「為館中諸學士撏扯去矣。」人以為笑。
顏延之謝靈運各被旨擬《北士篇》,延之受詔即成,靈運久而方就。梁元帝云:「詩多而能者沈約,少而能者謝朓,雖有遲速多寡之不同,不害其俱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