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第432頁
周氏創業,運屬陵夷,纂遺文于既喪,聘奇士如弗及。是以蘇亮、蘇綽、盧柔、唐瑾、元偉、李昶之徒,咸奮鱗翼,自致青紫。然綽之建言,務存質樸,遂糠秕魏、晉,憲章虞、夏,雖屬辭有師古之美,矯枉非適時之用,故莫能常行焉。既而革車電邁,渚宮雲撤,梁、荊之風,扇于關右,狂簡之徒,斐然成俗,流宕忘反,無所取裁。 夫人有六情,稟五常之秀;情感六氣,順四時之序。蓋文之所起,情發於中。而自漢、魏以來,迄乎晉、宋,其體屢變,前哲論之詳矣。暨永明、天監之際,太和、天保之間,洛陽、江左,文雅尤盛,彼此好尚,互有異同。江左宮商發越,貴于清綺;河朔詞義貞剛,重乎氣質。氣質則理勝其詞,清綺則文過其意。理深者便于時用,文華者宜于詠歌。此其南北詞人得失之大較也。若能掇彼清音,簡茲累句,各去所短,合其兩長,則文質彬彬,盡美盡善矣。 梁自大同之後,雅道淪缺,漸乖典則,爭馳新巧。簡文、湘東啟其淫放,徐陵、庾信分路揚鑣。其意淺而繁,其文匿而彩,詞尚輕險,情多哀思,格以延陵之聽,蓋亦亡國之音也。 隋文初統萬機,每念斫凋為樸,發號施令,咸去浮華。然時俗詞藻、猶多淫麗;故憲台執法,屢飛霜簡。煬帝初習藝文,有非輕側,暨乎即位,一變其體。《與越公書》、《建東都詔》、《冬至受朝詩》及《擬飲馬長城窟》,並存雅體,歸於典制,雖意在驕淫,而詞無浮蕩。故當時綴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所謂能言者未必能行,蓋亦君子不以人廢言也。 爰自東帝歸秦,逮乎青蓋入洛,四隩咸暨,九州攸同。江、漢英靈,燕、趙奇俊,並該天綱之中,俱為大國之寶。言刈其楚,片善無遺,潤水圓流,不能十數,才之難也,不其然乎。時之文人,見稱當世者,則齊人范陽盧思道、安平李德林、河東薛道衡、趙郡李元操、鉅鹿魏澹,陳人會稽虞世基、河東柳{巧言}、高陽許善心等,或鷹揚河朔,或獨步漢南,俱騁龍光,並驅雲路矣。 《魏書》序袁躍、裴敬憲、盧觀、封肅、邢臧、裴伯茂、邢昕、溫子升為《文苑傳》,今唯取子升,其餘並各附其家傳。《齊書》敘祖鴻勛、李廣、樊遜、劉逖、荀士遜、顏之推為《文苑傳》,今唯取祖、李、樊、荀,其餘亦各附其家傳。《周書》不立此傳,今取王褒、庾信列于此篇。顏之推竟從齊入周,故列在王、庾之下。顏之儀既之推之弟,故列在之推之末。《隋書》序劉臻、崔儦、王頍、諸葛潁、王貞、孫萬壽、虞綽、王冑、庾自直、潘徽為《文學傳》,今檢崔儦、王頍、孫萬壽各從其家傳,其餘編之此篇,並取虞世基、許善心、柳{巧言}、明克讓冠之於此,以備《文苑傳》雲。 溫子升,字鵬舉,自雲太原人,晉大將軍嶠之後也。世居江左。祖恭之,宋彭城王義康戶曹,避難歸魏,家于濟陰冤句,因為其郡縣人焉。父暉,兗州左將軍長史,行濟陰郡事。 子升初受學于崔靈恩、劉蘭。精勤,以夜繼晝,晝夜不倦。長乃博覽百家,文章清婉。為廣陽王深賤客,在馬坊教諸奴子書。作《侯山祠堂碑文》,常景見而善之,故詣深謝之。景曰:「頃見溫生。」深怪問之。景曰:「溫生是大才士。」深由是稍知之。 熙平初,中尉、東平王匡博召辭人以充御史。同時射策者八百餘人,子升與盧仲宣、孫搴等二十四人為高第。於是預選者爭相引決,匡使子升當之,皆受屈而去。搴謂人曰:「朝來靡旗亂轍者,皆子升逐北。」遂補御史,時年二十二。台中彈文皆委焉。以憂去任。服闋,還為朝請。後李神俊行荊州事,引兼錄事參軍。被徽赴省,神俊表留不遣。吏部郎中李獎退表不許,曰:「昔伯瑜之不應留,王朗所以發嘆。宜速遣赴,無踵彥雲前失。」於是還省。及廣陽王深為東北道行台,召為郎中。黃門郎徐紇受四方表啟,答之敏速,于深獨沈思,曰:「彼有溫郎中,才藻可畏。」高車破走,珍寶盈滿,子升取絹四十疋。深軍敗,子升為葛榮所得。榮下都督和洛興與子升舊識,以數十騎潛送子升,得達冀州。還京,李楷執其手曰:「卿今得免,足使夷甫慚德。」自是無復宦情,閉門讀書,厲精不已。 及孝莊即位,以子升為南主客郎中,修起居注。曾一日不直,上黨王天穆時錄尚書事,將加捶撻,子升遂逃遁。天穆甚怒,奏人代之。莊帝曰:「當世才子不過數人,豈容為此便相放黜?」乃寢其奏。及天穆將討邢杲,召子升同行,子升未敢應。天穆謂人曰:「吾欲收其才用,豈懷前忿也?今復不來,便須南走越,北走胡耳!」子升不得已而見之。加伏波將軍。為行台郎中。天穆深知賞之。元顥入洛,天穆召子升問曰:「即欲向京師?為隨我北度?」對曰:「主上以武牢失守,致此狼狽。元顥新入,人情未安,今往討之,必有征無戰。王若克複京師,奉迎大駕,桓、文之舉也。舍此北度,竊為大王惜之。」天穆善之而不能用,遣子升還洛,顥以為中書舍人。莊帝還宮,為顥任使者多被廢黜,而子升復為舍人。天穆每謂子升曰:「恨不用卿前計。」除正員郎,仍舍人。及帝殺爾硃榮也,子升預謀,當時赦詔,子升詞也。榮入內,遇子升把詔書,問:「是何文字?」子升顏色不變,曰:「敕。」榮不視之。爾硃兆入洛,子升懼禍逃匿。 永熙中為侍讀,兼舍人、鎮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遷散騎常侍、中軍大將軍,後領本州大中正。梁使張皋寫子升文筆,傳于江外,梁武稱之曰:「曹植、陸機復生於北土,恨我辭人,數窮百六。」陽夏守傅摽使吐谷渾,見其國主床頭有書數卷,乃是子升文也。濟陰王暉業嘗云:「江左文人,宋有顏延之、謝靈運,梁有沈約、任昉,我子升足以陵顏轢謝,含任吐沈。」楊遵彥作《文德論》,以為古今辭人皆負才遺行,澆薄險忌,唯邢子才、王元景、溫子升彬彬有德素。 齊文襄引子升為大將軍諮議。子升前為中書郎,嘗詣梁客館受國書,自以不修容止,謂人曰:「詩章易作,逋峭難為。」文襄館客元僅曰:「諸人當賀,推子升合陳辭。」子升久忸怩,乃推陸操焉。及元僅、劉思逸、荀濟等作亂,文襄疑子升知其謀。方使之作《神武碑》。文既成,乃餓諸晉陽獄,食弊襦而死。棄屍路隅,沒其家口。太尉長史宋游道收葬之,又為集其文筆為三十五卷。 子升外恬靜,與物無競,言有準的,不妄毀譽。而內深險,事故之際,好豫其間,所以終致禍敗。又撰《永安記》三卷。無子。 弟子盛,州主簿,有文才,年二十餘卒。 荀濟,字子通。其先潁川人,世居江左。濟初與梁武帝布衣交。知梁武當王,然負氣不服,謂人曰:「會楯上磨墨作檄文。」或稱其才于梁武,梁武曰:「此人好亂者也。」濟又上書譏佛法,言營費太甚。梁武將誅之,遂奔魏,館于崔甗家。及是見執。楊愔音謂曰:「遲暮何為然?」濟曰:「叱叱,氣耳,何關遲暮!」乃下辯曰:「自傷年幾摧頽,恐功名不立。舍兒女之情,起風雲之事,故挾天子,誅權臣。」齊文襄惜其才,將不殺,親謂曰:「荀公何意反?」濟曰:「奉詔誅將軍高澄,何為反!」於是燔殺之。鄴下士大夫多傳濟音韻。 第43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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