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觀止譯注 第544頁
鄒容,字威丹,四川巴人。父某,行商隴蜀間,略知書。容少慧敏,年十二,誦「九經」、《史記》、《漢書》皆上口。父以科甲期之,君弗欲,時喜雕刻,父怒,輒榜笞至流血,然愈重愛。容稍長,從成都呂冀文學。與人言,指天畫地,非堯舜,薄周孔,無所避。冀文懼,擯之。父令就日本學,時年十七矣。與同學鈕永建規設中國協會,未就。學二歲,陸軍學生監督姚甲有奸私事,容偕五人排闥入其邸中,榜頰數十,持剪刀斷其辮髮。事覺,潛歸上海,與章炳麟見于愛國學社。是時,社生多習英吉利語,容調之曰:「諸君堪為賈人耳。」社生皆怒,欲毆之。廣州大駔馮鏡如,故入英吉利籍,方設國民議政廳于上海,招容,容詰鏡如曰:「若英吉利人,此國民者,中國民邪?英吉利國民邪?」鏡如慚,事中寢。 容既明習國史,學于冀文,復通曉《說文》部居。疾異族如仇讎,乃草《革命軍》以擯滿洲。自念語過淺露,就炳麟求修飾。炳麟曰:「感恆民當如是。」序而刻之。會虜遣江蘇候補道俞明震檢察革命黨事,將逮愛國學社教習吳朓。朓故惎容、炳麟,又幸脫禍,直詣明震自歸,且以《革命軍》進。明震緩朓,朓逸,遂名捕容、炳麟。容在獄,日就炳麟說經,亦時時講佛典,炳麟以《因明入正理論》授之,曰:「學此,可以解三年之憂矣。」明年,獄決,容、炳麟皆罰作。西人遇囚無狀。容不平,又啖麥飯不飽,益憤激,內熱溲膏。炳麟謂容曰:「子素不嗜聲色,又未近女,今不夢寐而髓自出,宜懲忿自攝持,不者至春當病溫。」明年正月,疾果發。體溫溫不大熱,但欲寐;又懊煩冤,不得臥;夜半獨語罵人,比旦皆不省。炳麟知其病少陰也,唸得中工,進黃連、阿膠,鷄子黃湯,病日已矣。則告獄卒長,請自為持脈疏湯藥,弗許;請召日本醫,弗許。病四十日,二月二十九日夜半卒於獄中,年二十一矣。詰朝日加巳,炳麟往撫其屍,目不瞑。內外嘩言:西醫受賄,下毒藥殺之。疑不能明。然西醫視獄囚至微賤,凡病者皆令安坐待命,勿與藥。獄囚五百,歲瘐死者率一百六十人。容疾始發,而醫不知其劇;比日久,病能已著,顧予以熱病常藥,亦下毒之次也。 容卒之歲,日本與露西亞始成。 ——選自《太炎文錄》 鄒容,字威丹,四川巴縣人。父某,來往于甘肅、四川之間做生意,有一點文化。鄒容少年時聰慧敏捷,十二歲時,誦讀經書、《史記》、《漢書》,都能背得出。父親希望他參加科舉考試,鄒容不願意,卻時常喜歡雕刻,父親大怒,常用竹板打得他流血,然而心裡更加疼愛他。鄒容青少年時,在重慶經學院就學于呂翼文。與人講話,慷慨激昂,指斥堯、舜,鄙視周公、孔子,毫無顧忌。呂翼文十分害怕,斥退了他。父親一定要他去日本讀書,這一年鄒容十七歲。在日本他與同學鈕永建籌建中國協會,沒有成功。讀了二年,因陸軍學生監督姚文甫與人通姦,鄒容同五個同學推門進入他的官邸,搧了他數十記耳光,拿剪刀剪了他的辮子。事情被發覺後,鄒容就暗地裡回到上海,與章炳麟在愛國學社中會見。這時,學社的學生都在學習英語,鄒容譏笑他們說:「各位簡直要成為商人了。」學社的學生大怒,想痛打他一頓。廣州洋人買辦馮鏡如,過去加入了英國籍,剛在上海設立國民議政廳,招收鄒容,鄒容責問馮鏡如說:「你是英國人,這個國民議政廳,是中國人的?還是英國人的?」馮鏡如羞慚萬分,事情只得中途停止。 第54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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