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祈禱表心願,願違不遂恨殺神!」吟時聲音顫得甚是厲害。 大夫監將身一轉,挨了上來,說道:「且慢,此話怎講?」太太嚇得渾身發抖,面如土色。 兩個女兒亦很害怕,但只得強作笑顏,替母親辯解道:「家母之意:此人身患不可見人的殘疾,發誓永不嫁人。 倘若有違心願,她必然生恨。 母親人老糊塗,說錯了恨殺神明,還請大人多多體諒。 」大夫監道:「嗯嗯,此話不錯!」他點點頭,又道:「此詩好極,後生雖居山野,但非俗民可比。 京都人有甚稀罕,他們知道的我皆懂,你等可別小瞧了我!」欲再做詩,但長久吟哦不出,只得告辭而去。 乳母擔憂大夫監收買了次郎,深恐惹出事端,便與長子豐後介商量,催他儘快設法。 豐後介尋思:「我有何法?兩兄弟不再幫忙,只因我未按大夫監的意思去做,早已有隙了。 那大夫監何事幹不出?若惹惱了他,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他異常煩惱。 玉髦見乳母及豐後介為自己這事,弄得焦頭爛額,無計可施,想來回京無望,更覺人世悲苦,便閉門哭泣,只想尋死。 乳母見她要輕生,更是憂心如焚。 豐後介不忍玉望落入火坑,決定冒險帶著玉皇離開此地。 乳母兩女兒,也決心捨棄患難與共的丈夫,陪玉望進京。 便決定由乳名叫貴君,如今稱兵部君的小妹陪玉望夜間上船。 因大夫監已回肥後國,將於四月二十前後選定吉日,前來迎親,故乘此機會逃走。 因子女太多,兵部君的姐姐給未同行。 這三女子,雖然身份高低不同,但多年朝夕相處,已親如姐妹。 如今分別,真讓人想起「悲莫悲兮生別離」的古詩。 想到從此將不見松浦宮前清上的美景,想到從此姐妹將天各一方,想到此去吉凶未卜,兵部君別情依依,悲從心起。 臨行贈詩道: 「方脫苦海未定魂。 何方今夜泊浮身。 」玉望也臨別贈詩道: 「渺茫前程多歧路,隨風逐放身飄零。 」吟罷神思恍他,暈倒于船中。 眾人出走,大夫監定會很快知曉。 因此人生性倔強,勢必晝夜追趕。 深恐到時出走不成,反遭大夫監迫害,便僱了只有特殊裝置的快船。 真是蒼天有眼,恰逢順風,張帆的木船一路披波逐浪,箭一般駛向京都。 崖上人見此船,皆驚呼道:「怕是艘海盜船吧,如此小的船,卻行走如飛。 」被人比作貪財的海盜無甚可怕,可怕的倒是那狠毒的大夫監追趕。 船裡人都提心吊膽。 船經響灘時,玉望吟詩道: 「憂患流離胸如搗,心驚響勝響灘聲。 」船行接近川夙地方,眾人才舒了一口氣。 那艄公又粗護地唱起船歌:「唐泊開出船,三天到川夙。 ....」歌聲沉悶淒涼。 豐後介用悲涼柔軟之聲唱起歌謡:「橋妻與愛子,我今皆忘卻。 ....」豐後介策劃此次出逃,連妻子兒女也無暇顧及,僅于這驚魂甫定時,方思念起嬌喜愛子。 家中能幹可靠的僕人,皆帶走同行。 若大夫監痛恨報復,必將妻兒驅逐出境,那顛沛流離之苦,有誰能幫助她們呢?此次倉皇出逃,妻小也沒顧得安頓。 想像尚在肥前的他們的可憐處境,又懊悔傷心,止不住落下辛酸的淚滴。 隨後又吟誦白居易詩句:「徐源鄉並不得見,胡地妻兒虛棄捐。 」兵部君見他吟誦,亦勾起諸種事情來:「此次事件,確實令人費解,我竟拋棄了那幸福的愛情,捨棄了多年陪伴的丈夫,逃往異地,如今他不知作何感想?」又想:「我在京都無親無故,雖出生於斯。 可少小離家,如今回去,恐無人能識了。 僅為護送小姐,便拋夫別子,遺棄家鄉,于這驚濤駭浪中漂泊,究竟為了哪般?哎,將小姐安頓好再說。 」她茫然無措,隨眾人抵達京都。 一行人落腳于九條一熟人家中。 九條雖處京都,但為市進之地,往來都為商賈及尋常女子,非貴人居地。 眾人寄居于此,鬱悶度日,不覺已至秋季。 追憶往昔,緬懷未來,悲慼之事尤多。 此時豐後介於此陌生之地,亦如故龍失水,一籌莫展。 欲回筑紫肥前,又恐有失體面。 不免懊悔此行太過草率。 同來的侍從,盡皆藉故逃離他鄉。 乳母既覺生活不安,又覺委屈了兒子,整日愁腸百結。 豐後介安慰母親道:「母親不必過于擔心,還望保重身體。 為了小姐,我也在所不惜,哪談得上什麼委屈呢?」試想,倘將小姐嫁與那粗陋之人,我縱能陞官發財,平步青雲,又能安心享受嗎?接着又道:「神佛定能保佑小姐,令她獲福。 這附近有一八幡神廟,與小姐在外鄉所參拜的箱崎神廟及松浦神廟,所把的為同一神明。 小姐離去該地時,曾向此神明許下誓願,因此蒙得保佑,平安回京。 今當速往參拜。 」便勸她們去八幡神廟上香。 向熟悉情況的人一打聽,知道有一個先前親近太宰少工的人,如今是這兒的知客僧。 便喚來這知客增,叫他引導,前往上香。 上香歸來,豐後介又道:「除八幡神明外,在佛菩薩中,我國最為靈驗的要數椿市長谷寺觀音菩薩,盛名曾傳至中國。 雖客居他鄉,但數年拜佛,小姐定會得到保佑。 」便欲帶她前往長谷寺祈拜觀音菩薩。 其路途遙遠,但為表虔誠,豐後介仍決定徒步前往。 玉堂久居深閨,不堪步行,心甚懼怕。 但想到如今處境,只得忍痛前往。 她想:「我前生造了何等冤孽,此世遭此大難?倘母已離人世,她若疼我,應早些喚我同去;如尚在人世,亦該見我一面啊!」她於心中不斷向佛祈願。 可惜她連母親容貌也記不得了。 過去只望母親尚在人世,因而悲傷嘆息;如今受了這般苦難,更覺渺茫。 四日後已時,歷盡千難萬險,方至椿市。 她早已疲憊不堪,毫無人形了。 到達椿市,玉髦已雙腳紅腫,無法動彈。 一行人只得投宿于此。 同行者除豐後介,還有兩個身佩弓箭的武士,三四個仆役及童男。 女眷僅有玉紅乳母和兵部君。 眾人裝扮成旅行者,衣服皆披于頭上,衣裙撩起,頭戴女笠。 此外另有二老侍女和一個負責清潔的女仆。 這一行人數甚少,極不顯眼。 他們來到住宿處,先點燃佛前照燈,擺上供果。 日暮時分,一法師從外邊回來,卻是此家主人。 法師見住下玉髦這一行人,很不高興,說道:「今晚有貴客來此泊宿呢。 你們從哪裡來?女人家不懂規矩,會做出不合時宜的事來。 」玉鬃等聽了甚是氣憤。 正于此時,果真湧入一群人。 眾人中,一大群男女仆從族擁着兩個華貴婦人,內中還有幾個儀表堂堂、氣度不凡的男子,雖帶著四五匹馬,卻皆是步行而來的。 他們舉止謹慎小心,並不張揚。 ,法師所說的貴客定是這些人了。 見玉堂等人先住下了,法師很是懊喪。 玉望他們也覺得不好,想另尋住處,但一來有失面子,二來亦不甚方便。 因此用帷幕將玉望居處隔開,讓出地方來。 新來的客人也很客氣。 大家互相謙讓,各得其所。 第6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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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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