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他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躍躍欲試的勁頭,決心非把這篇文章寫出來不可。 於是又重新在桌邊坐了下來,為準確地描述出阿爾及爾這座別具風情的迷人城市,而苦苦地思索着。 非洲這塊誘人的、迄今尚未開墾的處女地,不僅居住着四海為家的阿拉伯人,而且居住着不為世人所知的黑人。 迄今為止,人們對非洲的瞭解還僅限于在公園裡間或可看到的那些珍禽異獸。 正是這些帶有神秘色彩的珍禽異獸,為人們繪聲繪色地創造出的一個個神話故事,提供了取之不盡的素材。 比如有野鷄的奇異變種——身軀高大的駝鳥,有超凡脫俗的山羊——動作敏捷如飛的羚羊,此外還有脖頸細長、滑稽可笑的長頸鹿、神態莊重的駱駝、力大無比的河馬、步履蹣跚的犀牛,以及人類的近親——性情凶悍的大猩猩。 而阿爾及爾正是進入這神秘、廣袤的非洲大陸所必經的門戶。 杜洛瓦隱約感到,自己總算摸到一點思路了。 不過這些東西,他若口頭表達,恐怕倒還可以,但要寫成文章,就難而又難了。 他為自己力不從心而焦躁不已,接着重又站了起來,兩手汗津津的,太陽穴跳個不停。 他的目光這時在無意中落到一張洗衣服的帳單上,這是門房當晚送上來的。 屋漏偏逢傾盆雨,他驀然感到一片絶望。 轉眼之間,滿腔的喜悅連同他的自信和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下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成不了什麼大事,不會有什麼作為。 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空虛,無能,天生是個廢物,不可能有飛黃騰達的日子。 他又回到窗前,俯身對著窗外。 恰在這時,忽然汽笛長鳴,一列火車帶著隆隆的聲響鑽出窗下的隧道,穿過原野,向天際的海邊駛去。 這使他想起了遠在那邊的父母。 父母居住的小屋,離鐵路僅有十幾公里之遙。 他彷彿又看到了這間小屋,它立於康特勒村村口,俯瞰着近在咫尺的盧昂城①和四周一望無際的塞納河沖積平原。 ①盧昂,法國塞納河下游,距英吉利海峽不遠的一座大城市。 父母在自己居住的農舍開了一家小酒店,取名「風光酒店」。 每逢星期天,盧昂城關的一些有錢人常會舉家來此就餐。 父母一心希望兒子能出人頭地,所以讓他上了中學。 可是學業期滿,他的畢業會考卻未通過,於是抱著將來或許能當個中校或將軍的心理去服兵役。 然而五年的服役期剛剛過半,他已對這種單調乏味的軍人生活膩煩透了,一心想到巴黎來碰碰運氣。 父母對他的期望早已破滅,曾想把他留在身邊。 但他不顧父母的懇求,服役期一滿,便到了巴黎。 同父母當年望子成龍心切一樣,他也盼望着自己能果然混個樣兒來。 他隱約感到,只要抓住有利時機,是定會成功的。 只是這機會是什麼樣子,他還只有一些朦朧的感覺。 他相信,到時候,他是定會努力促成,抓住不放的。 在團隊駐守的地方,他曾一帆風順,運氣很是不錯,甚至在當地的上流社會中有過幾次艷遇。 他曾把一稅務官的女兒弄到手,姑娘為了能夠跟他,曾決心扔掉一切。 他還勾引過一個訟師的妻子,這女人被他遺棄後,在失望之際,曾打算投河自盡。 團隊裡的同伴在談到他的時候,都說他「為人精明,詭譎,遇事幹練而沉穩,總有辦法對付」。 是的,他就要讓自己成為一個「精明、詭譎、遇事幹練」的人。 在非洲這幾年,他雖然天天過的是軍營的刻板生活,但間或也幹些殺人越貨、非法買賣和爾虞我詐的勾當;平時所受教育雖然是流行于軍中的榮譽觀和愛國精神,但耳聞目睹卻是一些人的渴慕虛榮和好大喜功,是下級官兵間流傳的一些俠義故事。 經過這些年的耳濡目染,他那來自娘胎的諾曼底人天性早已失去其原來的單純了。 他的腦海裡如今裝着的,是三教九流,無奇不有。 但其中最主要的,卻是不惜一切向上爬的強烈慾望。 不知不覺中,他又想入非非起來了,這是他每天晚上孤燈獨坐時所常有的。 他夢想著自己一天在大街上同一位銀行家或達官貴人的千金小姐萍水相逢,對方立刻為他的翩翩風度所傾倒,對他一見鍾情。 不久,二人遂喜結良緣,他也就一蹴而就,從此平步青雲,今非昔比了。 不想一聲尖利的汽笛聲,把他從這場美夢中驚醒了過來。 只見一輛機車像一隻突然從窩裡竄出的肥大兔子,孤零零地鑽出隧道,全速向機庫飛馳而去。 第1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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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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