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生眠思夢想,日夜不置。 真所謂:思之思之,又從而思之;思之不得,鬼神將通之。 一日晚間,關了房門,正待獨自去睡,只聽得房門外有行步之聲,輕輕將房門彈響。 蔣生幸未熄燈,急忙掭明了燈,開門出看,只見一個女子閃將入來。 定睛仔細一認,正是馬家小姐。 蔣生吃了一驚道:「難道又做起夢來了?」正心一想,卻不是夢。 燈兒明亮,儼然與美貌的小姐相對。 蔣生疑假疑真,惶惑不定。 小姐看見意思,先開一道:「郎君不必疑怪,妾乃馬家雲容也。 承郎君久垂顧盼,妾亦關情多時了。 今偶乘家間空隙,用計偷出重門,不自嫌其醜陋,願伴郎君客中歲寂。 郎君勿以自獻為笑,妾之幸也。 」蔣生聽罷,真個如饑得食,如渴得漿,宛然劉、阮入天台,下界凡夫得遇仙子。 快樂屆僥倖,難以言喻。 忙關好了門,輓手共入鴛帷,急講于飛之樂。 雲雨既畢,小姐分付道:「妾見郎君韶秀,不能自持,致于自薦枕席。 然家嚴剛厲,一知風聲,禍不可測。 郎君此後切不可輕至妾家門首,也不可到外邊閒步,被別人看破行徑。 只管夜夜虛掩房門相待,人定之後,妾必自來。 萬勿輕易漏泄,始可歡好得久長耳。 」蔣生道:「遠鄉孤客,一見芳容,想慕欲死。 雖然夢寐相遇,還道仙凡隔遠,豈知荷蒙不棄,垂盼及于鄙陋,得以共枕同衾,極盡人間之樂,小生今日就死也瞑目了。 何況金口分付,小生敢不記心?小生自此足不出戶,口不輕言,只獃獃守在房中。 等到夜間,侯小姐光降相聚便了。 」天未明,小姐起身,再三計約了夜間,然後別去。 蔣生自想真如遇仙,胸中無限快樂,只不好告訴得人。 小姐夜來明去,蔣生守着分付,果然輕易不出外一步,惟恐露出形跡,有負小姐之約。 蔣生少年,固然精神健旺,竭力縱慾,不以為疲。 當得那小姐深自知味,一似能征慣戰的一般,一任顛鸞倒鳳,再不推辭,毫無厭足。 蔣生倒時時有怯敗之意,那小姐竟象不要睡的,一夜夜何曾休歇?蔣生心愛得緊,見他如此高興,道是深閨少女,怎知男子之味,又兩情相得,所以毫不避忌。 盡着性子喜歡做事,難得這樣真心,一發快活。 惟恐奉承不周,把個身子不放在心上,拚着性命做,就一下走了陽,死了也罷了。 弄了多時,也覺有些倦怠,面顏看看憔悴起來。 正是: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 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教君骨髓枯。 且說蔣生同伴的朋友,見蔣生時常日裡閉門昏睡,少見出外。 有時略略走得出來,呵欠連天,象夜間不曾得睡一般。 又不曾見他搭伴夜飲,或者中了宿醒,又不曾見他妓館留連,或者害了色病,不知為何如此。 及來牽他去那裡吃酒宿娼,未到晚必定要回店中,並不肯少留在外邊一更二更的。 眾人多各疑心道:「這個行徑,必然心下有事的光景,想是背着人做了些甚麼不明的勾當了。 我們相約了,晚間侯他動靜,是必要捉破他。 」當夜天色剛晚,小姐已來。 蔣生將他藏好,恐怕同伴疑心,反走出來談笑一會,同吃些酒。 直等大家散了,然後關上房門,進來與小姐上床。 上得床時,那交歡高興,弄得你死我活,哼哼卿卿的聲響,也顧不得旁人聽見。 又且無休無歇,外邊同伴竊聽的道:「蔣駙馬不知那裡私弄個婦女在房裡受用。 」這等久戰,站得不耐煩,一個個那話兒直豎起來,多是出外久了的人,怎生禁得?各自歸房,有的硬忍住了,有的放了手銃自去睡了。 次日起來,大家道:「我們到蔣附馬房前守他,看甚麼人出來。 」走在房外,房門虛掩,推將進去。 蔣生自睡在床上,並不曾有人。 眾同伴疑道:「那裡去了?」蔣生故意道:「甚麼那裡去了?」同伴道:「昨夜與你弄那話兒的。 」蔣生道:「何曾有人?」同伴道:「我們眾人多聽得的,怎麼混賴得?」蔣生道:「你們見鬼了。 」同伴道:「我們不見鬼,只怕你着鬼了。 」蔣生道:「我如何着鬼?」同伴道:「晚間與人幹那話,聲響外聞,早來不見有人,豈非是鬼?」蔣生曉得他眾人夜來竊聽了,虧得小姐起身得早,去得無跡,不被他們看見,實為萬幸。 一時把說話支吾道:「不瞞眾兄,小生少年出外,鰥曠日久,晚來上床,忍制不過,學作交歡之聲,以解慾火。 其實只是自家喉急的光景,不是真有個在裡面交合。 說著甚是惶恐,眾兄不必疑心。 」同伴道:「我們也多是喉急的人,若果是如此,有甚惶恐?只不要着了甚麼邪妖,便不是耍事。 」蔣生道:「並無此事,眾兄放心。 」同伴似信不信的,也不說了。 第2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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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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