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人命至重,一個乞丐死了,又沒人知見的,埋在地下,已是一年,又如此結出異樣大瓜來弄一個明白,正是天理昭彰的所在。 而今還有一個,因這一件事,露出那一件事來,兩件不明不白的官司,一時顯露。 說著也古怪。 有詩為證: 從來見說沒頭事,此事沒頭真莫猜。 及至有時該發露,一頭弄出兩頭來。 話說國朝成化年間,直隷徽州府有一個富人姓程。 他那邊土俗,但是有資財的,就呼為朝奉。 蓋宋時有朝奉大夫,就象稱呼富人為員外一般,總是尊他。 這個程朝奉擁着巨萬傢俬,真所謂飽暖生淫慾,心裡只喜歡的是女色。 見人家婦女生得有些姿容的,就千方百計,必要弄他到手才住。 隨你費下幾多東西,他多不吝,只是以成事為主。 所以花費的也不少,上手的也不計其數。 自古道天道禍淫,才是這樣貪淫不歇,便有希奇的事體做出來,直教你破家辱身,急忙分辨得來,已吃過大虧了,這是後話。 且說徽州府岩子街有一個賣酒的,姓李叫做李方哥。 有妻陳氏,生得十分嬌媚,丰采動人。 程朝奉動了火,終日將買酒為由,甜言軟語鬨動他夫妻二人。 雖是纏得熟分了,那陳氏也自正正氣氣,一時也勾搭不上。 程朝奉道:「天下的事,惟有利動人心。 這家子是貧難之人,我拚捨着一主財,怕不上我的鈎?私下鑽求,不如明買。 」一日對李方哥道:「你一年賣酒得利多少?」李方哥道:「靠朝奉福蔭,藉此度得夫妻兩口,便是好了。 」程朝奉道:「有得嬴餘麼?」李方哥道:「若有得一兩二兩嬴餘,便也留着些做個根本,而今只好綳綳拽拽,朝升暮合過去,那得嬴餘?」程朝奉道:「假如有個人幫你十兩五兩銀子做本錢,你心下如何?」李方哥道:「小人若有得十兩五兩銀子,便多做些好酒起來,開個興頭的糟坊。 一年之間度了口,還有得多。 只是沒尋那許多東西,就是有人肯借,欠下了債要賠利錢,不如守此小本經紀罷了。 」朝奉道:「我看你做人也好,假如你有一點好心到我,我便與你二三十兩,也不打緊。 」李方哥道:「二三十兩是朝奉的毫毛,小人得了卻一生一世受用不盡了。 只是朝奉怎麼肯?」朝奉道: 「肯到肯,只要你好心。 」李方哥道:「教小人怎麼樣的才是好心?」朝奉笑道:「我喜歡你家裡一件物事,是不費你本錢的,我借來用用,仍舊還你。 若肯時,我即時與你三十兩。 」李方哥道:「我家裡那裡有朝奉用得着的東西?況且用過就還,有甚麼不奉承了朝奉,卻要朝奉許多銀子?」朝奉笑道:「只怕你不肯。 你肯了,又怕你妻子不捨得。 你且兩個去商量一商量,我明日將了銀子來,與你現成講兌。 今日空口說白話,未好就明說出來。 」笑着去了。 李方哥晚上把這些話與陳氏說道:「不知是要我家甚麼物件。 」陳氏想一想道:「你聽他油嘴,若是別件動用物事,又說道借用就還的,隨你奢遮寶貝,也用不得許多貰錢,必是痴心想到我身上來討便宜的說話了。 你男子漢放些主意出來,不要被他騰倒。 」李方哥笑笑道:「那有此話!」隔了一日,程朝奉果然拿了一包銀子,來對李方哥道:「銀子已現有在此,打點送你的了。 只看你每意思如何。 」朝奉當面打開包來,白燦燦的一大包。 李方哥見了,好不眼熱,道:「朝奉明說是要怎麼?小人好如命奉承。 」朝奉道:「你是個曉事人,定要人說個了話,你自想家裡是甚東西是我用得着的,又這般值錢就是了。 」李方哥道:「教小人沒想處,除了小人夫妻兩口身子外,要值上十兩銀子的傢伙,一件也不曾有。 」朝奉笑道:「正是身上的,哪個說是身子外邊的?」李方哥通紅了臉道:「朝奉沒正經!怎如此取笑?」朝奉道:「我不取笑,現錢買現貨,願者成交。 若不肯時,也只索罷了,我怎好強得你?」說罷,打點袖起銀子了。 自古道:「清酒紅人面,黃金黑世心。 」李方哥見程朝奉要收拾起銀子,便獃着眼不開口,盡有些沉吟不捨之意。 程朝奉早已瞧科,就中取着三兩多重一錠銀子,塞在李方哥袖子裡道:「且拿着這錠去做樣,一樣十錠就是了。 你自家兩個計較去。 」李方哥半推半就的接了。 程朝奉正是會家不忙,見接了銀子,曉得有了機關,說道: 「我去去再來討回音。 」 第20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二刻拍案驚奇》
第20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