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有個什麼東西發出沒上油的車輪的轉動聲。 莊稼漢打了個哆嗦,斜起眼睛看一棵嫩小的赤楊樹。 他看出赤楊樹上有個活動的黑色小斑點,走近了才認出是一隻幼小的椋鳥。 椋鳥立在枝頭拾起翅膀,啄理羽毛。 莊稼漢就站住不動,脫掉頭上的帽子,把槍托抵在肩膀上,開始瞄準。 他瞄准以後,拉起扳機,鈎住它,免得它過早地落下去。 扳機上的彈簧已經用壞,鈎機不起作用,扳機不靈:它搖動了。 椋鳥放下翅膀,開始懷疑地瞧著射擊手。 再過一秒鐘,它就飛掉了。 射擊手再一次瞄準,放開鈎住扳機的手。 不料扳機沒落下來。 莊稼漢就用手指甲扯斷一根細線,把鐵絲壓緊,然後彈一下扳機。 彈指聲啪的一響,隨著彈指聲便響起了槍聲。 步槍的反衝力使射擊手的肩膀猛然震動了一下。 顯然,他沒有吝惜火藥。 他把槍放在地下,跑到赤楊樹那邊,動手在草叢裡摸索。 他在朽爛發黴的細樹枝旁邊找到一塊血跡和一片羽毛。 他又找了一忽兒,看見樹幹旁邊躺著一具還有熱氣的小屍體,認出這就是他打死的鳥。 「我打中它的腦袋了!」他興奮地對看家狗說。 看家狗聞一聞椋鳥,看出他主人不光是打中它的頭。 它胸脯上開了個口子,一條腿打斷,嘴上掛著一大顆血珠。 ……莊稼漢很快地把手伸進衣袋裏取新的火藥,於是衣袋裏就撒出些破布、碎紙、線頭,掉在草地上。 他把火藥裝進槍裡,準備繼續打獵,往前走去。 這時候,彷彿從地裡冒出來似的,他面前突然出現地主家的總管,波蘭人克爾熱威茨基。 莊稼漢看見他驕橫嚴厲的臉和棕紅色的頭髮,嚇得周身發涼。 不知怎麼,他的帽子自然而然從腦袋上掉下來了。 「您這是幹什麼?放槍嗎?」波蘭人用嘲笑的聲調說。 「我很高興!」 獵人膽怯地斜起眼睛看著旁邊,瞧見一輛大車,上面載著枯枝,旁邊站著一些農民。 他打獵入了迷,竟然沒注意到來了這麼一群人。 「您怎麼敢放槍?」克爾熱威茨基提高喉嚨問道。 「看來,這是您的樹林子?或者,也許,依您看來,彼得節 ①已經過去了?您是什麼人?」 「我叫巴威爾·赫羅莫依,」莊稼漢費力地開口說,把槍摟在懷裡。 「卡希洛甫卡村的。 」 「從卡希洛甫卡村來的,見鬼!那麼是誰允許您放槍的?」 波蘭人繼續說,極力不露出波蘭話的口音。 「把您的槍拿給我!」 赫羅莫依把槍交給波蘭人,心想: 「你打我嘴巴也比對我稱呼‘您’好。 ……」「把帽子也拿過來。 ……」莊稼漢把帽子也交給他。 「我要給您個厲害瞧瞧,看您還敢放槍不!見鬼!跟我走!」 克爾熱威茨基轉過身去,背對著他,隨著吱吱嘎嘎響的大車舉步走去。 巴威爾·赫羅莫依摸摸衣袋裏的野鳥,跟著他走去。 過了一個鐘頭,克爾熱威茨基和赫羅莫依走進一個寬敞的房間,天花板很低,四壁糊著藍色壁紙,褪了色。 那是地主家的帳房。 帳房裡什麼人也沒有,可是仍然使人強烈地感到這兒平時是有人的。 帳房中央放著一張橡木大桌子。 桌子上有兩三個帳本、一個墨水瓶、一個撒沙器、一個斷了壺嘴的茶壺。 所有這些,都蒙著一層灰色的塵土。 牆角上立著大櫃,上面的油漆早已脫落。 櫃頂上放著鐵皮的煤油桶和瓶子,瓶裡裝著某種混濁的液體。 另一個牆角掛著聖像,上面佈滿蜘蛛網。 ……「這得寫呈文報官,」克爾熱威茨基說。 「我馬上就去報告老爺,打發人去找警察來。 脫掉皮靴!」 赫羅莫依在地板上坐下,一句話也沒說,用發抖的手脫掉腳上的皮靴。 第34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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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科夫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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