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將軍!」克諾普卡哈哈大笑,把有學問的下巴笑歪了。 「我們,大人,也能給您這個保守派將一軍呢:只有公牛才怕紅色!哈哈哈。 ……怎麼樣,您無話可說了吧?」 「嘿!我看見的是什麼呀!您的夾竹桃開花了!」涼台下邊響起一個女人的說話聲。 過了一分鐘,住在附近別墅裡的鄰居,德羅瑪傑羅娃公爵夫人,走到涼台上來。 「啊呀!您這兒有男人,我還沒梳妝打扮呢!對不起,請原諒!你們在這兒談什麼?您自管談吧,將軍,我不會打攪您。 ……」「我們在談紅色分子!」紮祖布陵繼續說。 「不過現在,順便又談起公牛來了。 ……您的話倒是實在的,巴威爾·伊凡諾維奇,公牛怕紅色!有一次在格魯吉亞,那時候我正做營長,一頭公牛看見我那軍大衣的紅色襯裡,嚇壞了,朝著我飛奔過來,……兩個犄角直對著我。 ……我只好拔出軍刀。 這是真話!幸好附近有個哥薩克,舉起長矛來,把它,可惡的東西,趕走了。 ……您笑什麼?您不相信?真的,他是把它趕走了。 ……」麗季雅·葉果羅芙娜大為吃驚,喊一聲哎呀,可是心裡在想:「現在他到敖德薩去了,……浪子!」 克諾普卡講起公牛和水牛。 德羅瑪傑羅娃公爵夫人聲明說,談這些很乏味。 他們就談紅色襯裡。 ……「關於紅色襯裡,我倒還記得一件事呢,」紮祖布陵說,慢慢地啃一塊麵包幹。 “從前我的營裡有個上校,姓康威爾托夫,叫彼得·彼得羅維奇。 ……他是個挺好的老頭子,如今他死了,提起他來就想說他的好處。 他不通文墨,喜歡說些荒誕無稽的故事。 ……他是行伍出身,由於立過特殊戰功才做高官的。 ……他打過仗。 我喜歡他,可惜現在他已經去世了。 他七十歲才升上校,騎馬已經坐不穩,又得了痛風症,渾身骨節痛。 往往,在操演的時候,他從刀鞘裡拔出軍刀,就放不回去,只好由他的衛兵把刀插進刀鞘裡。 ……他解開紐扣還辦得到,可是要扣上,那就對不起,辦不到了。 ……這個衰弱不堪的人卻一心想當將軍。 他又老又弱,眼看就要入土了,可是心裡老這麼巴望,……他就是這種脾氣,……他是軍人嘛!他就因為要做將軍才不肯退役。 ……他做了五年上校,後來報請提升。 ……您猜怎麼著?啊?這才是命中注定!提升的命令剛下來,他一下子就得了癱瘓症。 ……他,可憐的人,左臉和右臂都失去知覺,兩條腿也弱得厲害。 ……他不得不呈請退役,於是這個功名心重的人到底沒戴上金屬鑄造的肩章!他辦完退役手續,帶著他的老太婆到梯弗裡斯去休養。 他臨走的時候哭了,可是他的馬車伕一叫他‘大人’,他又笑了。 他只有半邊臉哭和笑,另外半邊臉卻不動,好比塑像。 不過他總算還有一點安慰:他的軍大衣有紅色襯裡了。 他在梯弗裡斯走來走去,撩開大衣的前襟,象是生著一對翅膀似的,讓大家都來看他的紅色襯裡。 那意思是說:你要知道你看見個什麼人物!他成天價在城裡瘸著腿走來走去,炫耀他的紅色襯裡。 ……他,我這個朋友,只有這一件快活事。 他一走進澡堂,就把大衣放在長凳上,襯裡朝外。 ……這個小孩般的老人就這樣安慰自己,自得其樂。 後來呢,老得瞎了眼睛。 他卻僱一個人,領著他走遍全城,露出他的襯裡。 這個瞎了眼睛和白髮蒼蒼的人走來走去,抬腿都吃力,動不動就絆交,可是他臉上卻流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嚴冬來了,天氣寒冷,他的大衣卻敞著懷。 ……這個怪人呀!不久,他的老太婆死了。 第29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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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科夫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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