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將一切曲從乎?曰:非也。 愚正以為曲從其外,猜疑嫌忌其中之非計也。 夷人動輒稱理。 吾即以其人之法,還治其人之身。 理可從,從之。 理不可從,據理以折之。 諸夷不知三綱,而尚知一信。 非真能信也。 一不信,而百國群起而攻之,箝制之,使不得不信也。 吉勇烈之事,即能為理屈之明證。 然則,和可久恃乎?曰:難言也。 蓋嘗博採旁咨,而知諸夷不能無異志。 而目前數年中,則未也。 中華為地球第一大國,原隰衍沃,民物蕃阜,固宜百國所垂涎。 年來遍繪地圖,輒跡及乎滇黔川陝,其意何居!然而目前必無事者,則以俄英法美四國,地醜德齊,外睦內猜,互相箝制,而莫敢先發也。 俄與英法講和未久,美嘗大困于英,英法亦世構兵。 其於他國,亦無歲無戰爭。 要其終,講和多而兼併少。 故諸夷多千年數百年舊國。 不特兼併難,即臣屬亦不易。 何則?諸夷意中各有一彼國獨強,即我國將弱之心。 故一國有急難,無論遠近,輒助之。 蓋不僅輔車唇齒之說,其識見遠出乎秦時六國之上。 如土耳其欲並希臘,俄英法救之。 俄欲並土耳其,西班牙欲並摩洛哥,皆英法救之。 汔歸於和。 彼于小國猶爾,況敢覬覦一大國哉!津門戊午之事,發端於英,輒牽率三國而來者,無他,不敢專其利也。 懼三國之議其後也。 庚申之事,得當即已者,亦懼俄美之議其後也。 可取而忽舍,可進而忽退。 夫安有興師動眾,間關跋涉八萬里之遠,無端而去,無端而復來哉!不待智者而知其不然矣。 故曰:目前必無事也。 可以坦然無疑也。 將來四國之交既固,協以謀我,或四國自相鬥,一國勝而三國為所制,而後及於我。 然四國之相讎,勝於讎我,交必不能固。 而自鬥,則為日必不遠,可慮也。 又西藏之南及新疆天山南路,皆與英屬部孟加拉本若等境接壤,可慮也。 俄境東自興安嶺,西至科布多毗連者數千里。 近聞俄夷蹤跡已及綏芬河一帶,距長白、吉林不甚遠,更可慮也。 然則,前議自強之道,誠不可須臾綏矣!不自強而有事,危道也。 不自強而無事,幸也。 而不能久幸也。 矧可猜嫌疑忌者速之使有事也。 自強而有事,則我有以待之。 矧一自強而即可弭之使無事也。 自強而無事,則我不為禍始,即中外生靈之福,又何所用其猜嫌疑忌為哉! ○上海設立同文館議 今通商為時政之一。 既不能不與洋人交,則必通其志,達其欲,周知其虛實情偽,而後能收稱物平施之效。 互市二十年來,彼酋類多能習我語言文字之人。 其尤者能讀我經史,于朝章國政吏治民情,言之歷歷。 而我官員紳士中,絶無其人。 宋聾鄭昭,固已相形見絀。 且一有交涉,不得不寄耳目于所謂通事者。 而其人遂為洋務之大害。 上海通事,人數甚多,獲利甚厚。 遂於士農工商之外,別成一業。 廣州寧波人居多。 其人不外兩種。 一為無業商賈。 凡市井中游閒斥弛,不齒鄉裡,無復轉移執事之路者,以學習通事為逋逃藪。 一為義學生徒。 英法兩國,設立義學,廣招貧苦童稚,與以衣食而教督之。 市兒村豎,流品甚雜。 不特易於湔染洋涇習氣,且多傳習天主教,更出無業商賈之下。 此兩種人者,聲色貨利之外,不知其他。 惟藉洋人勢力,狐假虎威,欺壓平民,蔑視官長,以求其所欲。 即如會辦防堵一舉,間與能作漢語之大酋議論,未嘗遠於事理。 而局中米鹽瑣屑,勢不能與大酋言,往往需索之無厭,挑斥之無理,開銷之無藝。 無非通事勾結洋兵,為分肥之計。 欺我聾喑,逞其簧鼓,顛倒欺弄,惟所欲為。 實法所必誅,而不勝誅,且不能誅。 又其人質性中下,識見淺陋。 叩其所能,僅通洋語者十之八九,兼識洋字者十之一二。 所識洋字,亦不過貨名銀數,與俚淺文理。 不特于彼中致治張弛之故,瞢焉無知。 即間有小事交涉,一言一字,輕重緩亟,輾轉傳述,往往影響附會,失其本指。 幾何不以小嫌釀大釁! 洋務為國家招攜懷遠一大政,乃以樞紐付之若輩。 遇致彼己之不知,真偽之莫辨。 宜與宜拒,汔不得其要領。 其關係非淺鮮也。 夫通習西語西文,例所不能禁,亦勢所不可少。 與其使市井無賴獨能之,不若使讀書明理之人共能之。 前見總理衙門文,新設同文館,招八旗學生,聘西人教習諸國語言文字,與漢教習相輔而行。 此舉最為善法。 行之既久,能之者必多。 必有端人正士,奇尤異敏之資出於其中。 然後得西人之要領而馭之,綏靖邊陲之原本,實在於是。 惟是洋人總匯之地,以上海廣州二口為最。 種類較多,書籍較富,見聞較廣。 凡語言文字之淺者,一教習已足。 其深者務在博採周咨,集思廣益,則非上海、廣州二口不可。 行之他處,猶是一齊人傳之之說也。 行之上海、廣東,則置諸莊岳之間之說也。 況通商綱領,雖在總理衙門,而中外交涉事件,則二海口尤多。 勢不能以八旗學習之人,兼顧海口。 惟有多途以招之,因地以求之。 取資既廣,人才斯出。 第6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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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文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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