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談了一會,卻好已有午刻。 莊丁已將酒筵擺好了,來請三人到廳上午飯。 廣武當下便請宸濠、大春二人出了內書房,來到大廳。 讓宸濠居中坐定,雷大春坐在上首,廣武主席相陪。 莊丁斟上酒來。 廣武又給宸濠送了酒,還要給大春送酒。 大春再三攔住,這才各依坐位坐定。 廣武舉杯在手,向宸濠說道:「山餚野蔌,簡慢異常,水酒一杯,恐不適千歲之口,尚求千歲包涵。 」宸濠又謙讓了一會,於是三人痛飲起來。 不一會,午飯已畢,莊丁撤去殘餚,廣武仍將宸濠讓至內書房坐下。 廣武又叫莊丁將他的大兒子帶出來,給宸濠與雷大春二人拜見。 流光迅速,不覺又是金烏西墜,到了上燈時分,又將夜膳端整出來。 三人用過晚膳,廣武即命莊丁鋪好床帳,請他二人安歇;自己便進入裡間,當下有方氏接入。 到了房內,方氏說道:「事宜速辦,不宜遲緩。 我看李祥為人精細,或即命他前往南昌。 你看此人尚可成得麼?」廣武道:「此人可以差得。 我想作封書交他帶去,你看這封書信如何寫法?」方氏道:「在妾之意,可以不必作書,免得留下痕跡,但叫李祥明白呈說便了。 」廣武道:「恐他說不清楚。 」方氏道:「這也沒有難說的話,但叫他前去便了。 」廣武道:「既如此,即叫他進來,將話告訴他明白。 」因即着小丫頭到外面,將李祥喊進。 李祥到了裡間,廣武把他領到一所小書房內,低低與他說道:「你可知道今日來的那兩個人?那雷大爺是我表兄,那一個你曉得他是誰呢?」李祥此時見廣武將他領到小書房內,又低低問他這兩人可知道不知道,他心中早有些疑惑,暗想:「為何如此機密?」因答道:「小人卻不知那人是誰。 難道那人不是好人麼?」廣武道:「那人到不是壞人,卻是個極尊重的人,現在卻變成一個罪惡滔天的人,連當今皇上都親來捉他。 你想想看,他是誰麼?」李祥道:「照主人這般說,莫非就是寧王不成麼?」廣武道:「居然被你猜着了。 你知道他前來做什麼的?」李祥道:「小人可不知道了。 」廣武道:「正為此事喊你進來,同你商量。 他此來要請我幫助他復仇。 他允我將來如果登了大寶,奪得當今皇帝的江山,他便封我一個王位。 我看他雖然罪惡滔天,究竟是一家藩王,這件事盡可做得。 將來事成,還有王位可封,這好機會,從那裡得!我已答應下他了,不過這兵馬難籌。 我想你也是個極能幹的人,擬將派你出去,到各處先將馬匹取回;然後暗暗招集人馬,廣羅天下豪傑,共圖大事,將來你也可得個一官半爵,總比這裡好得多了。 卻不可稍露風聲,萬一泄漏出去,定是滅族之禍。 因你為人精細,所以才將這件重大事託付於你。 我明日先將三千銀子與你,你即日動身出去買馬。 」 廣武話猶未定,只見李祥說道:「非是小人觸懺主人,小人卻有句放肆的話要說,主人即掌小人兩個嘴巴,小人也是要說的。 」廣武道:「你說什麼?」李祥道:「主人難道得了瘋癲不成麼?」廣武道:「我怎麼得了瘋癲?」李祥道:「放著如此家產,官不差,民不擾,安居樂業,還不快活?反欲去尋罪惡滔天的事做,要想封什麼王位,這不是主人得了瘋癲症麼!」廣武道:「你那裡知道,我雖放著有如此家產,終不過是個田舍翁,無聲無息過了一世,過到一百歲也不過與草木同腐,那裡能留名萬古,使後世人人知道我這個人很做了一番事業?而況寧王得了天下,我便是個開國元勛,再封我一個王位,上能顯親揚名,下能封妻蔭子,何等不榮耀?何等不光輝?你怎麼說我得了瘋癲的病症,這可也真奇怪了!你平時是個極有幹辦之人,怎麼今日也學着那婦人一派,毫無知識,不明時事呢?」 李祥道:「主人究竟真有此心,還是戲言麼?」廣武道:「我同你有什麼戲言,你幾曾見我有過戲言麼?自然是真心真意,決計如此。 」李祥道:「若是主人定要為此罪惡滔大的大事,小人也無法想,只有保全合家的性命,可不能顧及主人。 小人便去首告,或尚不致有滅族之患。 主人也不想想,但知在利這一邊,將害這一邊全個兒拋撒。 不必說寧王是個叛逆的奸玉,終久難成大事;就使他成了大事,主人得有王位可封,也要跟着他東戰西征,拿着自己性命去伴,將來才可有王位。 還要命長壽大,萬一在半途死了,或是陣亡下來,那還不是個白死嗎?這是在利這邊說。 若是在害這邊說,那更可怕。 一經敗露,首先主人就有隱匿不報、通同謀為不軌的罪名。 還不但在主人一身,定要累及家屬。 那時一家大小,就連小人們恐也不免。 這可不是因主人一念之動,便連累了這許多人,波及無辜?小人不知主人是何用意,放著福不享,反去尋罪受。 若說草木同腐,不能千古留名,在小人看起來,這虛名又有何用?就便留得個萬古留名,當那蓋棺論定的時節,上自君王,下至乞丐,也還不是一杯黃土,白楊衰草,一任他雨打風吹麼?總之兩句話,聽主人擇善而從:主人若有回心,小人當設法將他二人弄去,免貽後患;若竟不然,小人惟有保全合家性命,免得將來同受誅戮之慘。 小人言盡于此,願主人自擇便了。 」 第26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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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劍十三峽》
第26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