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住,這姑娘的這話又從何而來呢?當日他同安公子、張金鳳柳林話別的時候,原說定安公子到了淮安,等他奶公華忠到後,打發華忠來送這彈弓,找着褚一官,轉尋鄧九公取那硯台。 這姑娘又素知華忠合褚一官的前妻是嫡親兄妹,如今聽說得這送彈弓的正是個半百老頭兒,可不是華奶公是兀誰?因此閙了這麼一句俏皮話兒。 自己想著,這是只有我一個人心裡明白,你們大家都在罈子衚衕呢! 誰想褚一官出去沒半盞茶時,依然空手回來。 一進屋門,先擺手道:「不行!不行!不但我不認得他,這個人來得有點子酸溜溜,還外帶著挺累贅。 我問了問他,他說姓尹,從淮安來,那弓合硯台倒說得對。 及至我叫他先留下那弓,他就閙了一大篇子文縐縐,說要見你老人家。 我說你老人家手底下有事,不得工夫。 他說那怕他就在樹蔭兒底下候一候兒都使得,一定求見。 」 姑娘一聽,竟不是華奶公,便向鄧九公道:「不然你老人家就見見他去。 」只聽鄧九公合褚一官道:「你不要把他擱在門兒外頭,把他約在這前廳裡,你且陪他坐著,等我作完了這點活出去。 」褚一官去後,不一時,這裡的杠也弄得停妥,鄧九公才慢慢的擦臉,理順鬍子,穿衣戴帽。 這個當兒,褚大娘子問姑娘道:「你方纔說這人怎的是我們的親戚?」姑娘道:「既然不是,何必提他。 」褚大娘子道:「等回來老爺子出去見他,咱們倒偷着瞧瞧,到底是個甚麼人兒。 」姑娘也無不可。 列公,這書要照這等說起來,豈不是由着說書的一張口,湊着上回的連環計的話說,有個不針鋒相對的麼?便是這十三妹,難道是個傀儡人兒,也由着說書的一雙手愛怎樣耍就怎樣耍不成?這卻不然。 這裡頭有個理,列公試想,這十三妹本是個好動喜事的人,這其中又關着他自己一件家傳的至寶,心愛的兵器;再也要聽聽那人交代這件東西,安公子是怎樣一番話;便褚大娘子不說這話,他也要去聽聽,何況又從旁這等一挑逗,有個不欣然樂從的理麼? 閒話休提。 卻說鄧九公收拾完了出去,十三妹便也合褚大娘子躡足潛蹤的走到那前廳窗後竊聽,又用簪子紮了兩個小窟窿望外看著。 只見那人是個端正清奇不胖不瘦的容長臉兒,一口微帶蒼白疏疏落落的鬍鬚,身穿一副行裝,頭上戴個金頂兒,桌子上放著一個藍氈帽罩子,身上背的正是他那張砑金鏤銀、銅胎鐵背、打二百步開外的彈弓,坐在那南炕的上首。 心裡先說道:「這人生得這樣清奇厚重,斷不是個下人。 」 正想著,便見褚一官指着鄧九公合那人說道:「這就是我們舍親鄧九太爺。 」只見那人站起身來。 控背一躬,說:「小弟這廂有禮!」鄧九公也頂禮相還。 大家歸坐,長工送上茶來。 只聽鄧九公道:「足下尊姓是尹,不敢動問大名?仙鄉那裡?既承光降,怎的不到舍下,卻一直尋到這裡?又怎的知道我老拙在此?」便見那人笑容可掬的答道:「小弟姓尹,名字叫作其明,北京大興人氏。 合一位在旗的安學海安二爺是個至交朋友。 因他分發南河,便同到淮安,幫他辦辦筆墨。 」說到這裡,鄧九公稱了一句,說:「原來是尹先生!」 那人謙道:「不敢。 」便說:「如今承我老東人合少東人安驥的託付,托我把這彈弓送到九公你的寶莊,先找着這位褚一爺,然後煩他引進,見了尊駕,交還這張彈弓,還取一塊硯台,並要向尊駕打聽一位十三妹姑娘的住處,托我前去拜訪。 不想我到了二十八棵柳樹寶莊上一問,說這褚一爺搬到東莊兒上去了,連九公你也不在莊上,說不定那日回來。 及至跟尋到東莊,褚一爺又不在家。 問他家莊客,又說有事去了,不得知到那裡去,早晚一定回來,因是家下無人,不好留客,我就坐在對門一個野茶館兒裡等候。 只見道旁有兩個放羊的孩子,因為踢球,一個輸了錢,一個不給錢,兩個打了個熱閙喧闐。 我左右閒着無事,把他兩個勸開,又給他幾文錢,就合他閒話。 問起這羊是誰家的,他便指着那莊門說:『就是這褚家莊的。 』我因問起褚一爺那裡去了,他道:『跟了西莊兒的鄧老爺子進山,到石家去了。 』我一想,豈不是你二位都有下落?況又同在一處。 我便向那放羊的孩子說:『你兩個誰帶我到山裡找他去,我再給你幾文錢。 』他道怕丟了羊回去挨打,便將這山裡的方向、村莊、路徑、門戶,都告訴明白我。 我就依他說的,穿過兩個村子,尋着山口上來。 果然這山崗上有個小村,村裡果然有這等一個黑漆門,到門一問,果是石家,果然你二位都在此。 真是天緣幸會!就請收明這張彈弓,把那塊硯台交付小弟,更求將那位十三妹姑娘的住處說明,我還要趕路。 」 鄧九公道:「原來先生已經到了我兩家舍下,着實的失迎!這彈弓合硯台的話,說來都對。 只是那塊硯台卻一時不在手下,在我舍間收着。 今日你我見着了,只管把弓先留下,這兩天我老拙忙些個,不得回家,便請足下在東莊住兩天,等我的事一完,就同你到二十八棵紅柳樹取那塊硯台,當面交付,萬無一失。 那位姑娘的住處,你不必打聽,也不必去找,便找到那裡,他也等閒不見外人。 有甚麼話,告訴我一樣。 」 第9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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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女英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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