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月,人傳朝廷差張國公稽查各省錢糧案牘,糾察官吏廉墨,頭旗大書「奉天糾察」四字。 現在朝廷賜他尚方寶劍,十分威肅,一路盤查將來。 聞得山東歷城縣知縣薛禮勤,一言不合,為他所殺。 所過地方供應快馬,十分煩劇。 倘有怠慢,立時有事。 海瑞聽了嘆道:「天子為何差這樣的人來此,適足以擾民矣!且自由他,我這裡是沒有許多供應的。 」 過了幾日,鄰縣就有文書移知,並有私說,說是國公之意,如此如此,否則必遭參革。 海瑞笑道:「豈有此理!我一毫也不備辦,看他奈何。 」遂命人于前途哨探。 果然不三日,張府的家人頭船來到,只見淳安縣城中,十分冷落,並沒有半個人兒在外招呼。 怎怪那張府的家人氣惱,盛怒而來,走到縣裡,仍是這般冷悄悄的,那家人就是湯星槎。 當下湯星槎怒氣不卻,來到二堂,坐在一把椅子上,大聲道:「怎麼國公的差事都不備辦?知縣到底往哪裡去了?」海安、海雄忍耐不住,便齊聲問道:「駕上是哪裡來的?請道其詳。 」 星槎冷笑道:「你們在此做什麼的?」海安道:「是跟隨海太爺辦事的。 」星槎笑道:「卻原來你們既是充當縣裡的長,就該曉得官場中禮套的。 我們國公是奉旨來稽查糾察的欽差,鄰縣諒有文移知。 你等怎麼這般冷落,莫非欺藐我們麼?」海安道:「我們這裡乃是一個極貧極苦的縣份,現在衙中米薪都不敷用,哪裡還有餘項來供應差務?只請駕上方便些須就是。 」湯星槎聽了大怒,忿然而去。 臨行恨恨的說道:「你們且看仔細,少頃便是了。 」遂悻悻而去。 再說海瑞在內廳,聽得外面喧嚷,心中大怒,遂悄悄的走在屏風後竊聽。 正聽得海安與星槎問答,不覺的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親聽得星槎含恨而去,隨即喚了海安、海雄入內,吩咐道:「適間來的就是張巡按的家丁,方纔你們與他口角,彼必然迎上前途,搬弄是非,要來我縣糟蹋了。 你等且到外邊私行打探,國公船隻車輛共有多少,急來回覆,不得有誤。 」 海安、海雄二人領命飛奔而去,小心打探。 去了二十餘里,正好迎着張志伯的坐船蔽天而來。 海安等故意坐在一隻漁船之內,只顧跟着官船而走。 原來張志伯的船隻,除官船之外,大小共三十餘號,每一船都是沉重滿載的。 海安、海雄二人看在眼裡,急急走來回報。 海瑞聽了,自忖他是從京中出來的欽差,又沒家眷,隨來不過一兩隻船就夠了,為什麼有許多船隻?想必是裝載臓物的了。 且自由他,看他來意如何,再作區處。 正說之間,人報張國公差旗牌官胡英來到,稱:「奉令箭到此,請爺出去迎接。 」海瑞道:「國公奉旨而來稽查地方,本縣理應迎接,亦不過護送出境而已。 怎麼差來的賤役,也要本縣去迎,這款是何人設的?」衙役稟道:「歷經州縣,都是這般迎候,老爺不可抗違,國公是不好惹的呢!如今旗牌現在衙前,專等老爺迎候。 」海瑞不覺勃然大怒,就吩咐三班衙役,排班升堂。 這話一傳出去,那三班的差役,各房書吏,俱各紛紛上堂站立,分列兩邊。 三梆已罷,海瑞升堂于暖閣之內,書差們陸續參叩畢,海瑞道:「今日本縣特為本衙門與萬民爭一口氣的,你等休要畏縮,須要照依本縣眼色行事,如違,責革不貸。 」兩旁書差唯唯聽命。 海瑞吩咐開門,傳旗牌入見。 左右答應一聲,把頭、儀兩度大門開了,大聲喚叫:「本縣太爺,着來差報名進見。 」那差官是慣受人家奉承的,所過州縣,無不諂諛之,滿以為知縣出來迎接,得意洋洋的站在署門。 初聽此言,猶以為喚別處的差官。 未半刻,只見兩個衙役走上前來說道:「差官,你怎麼耳聾了麼?如此呼喚,你卻不聽見?如今老爺現在堂上,立喚你進去說話呢!」那旗牌聽了此言,不覺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勃然大怒,道:「狗奴才,你在這裡絮絮叨叨的,叫哪一個?」衙役道:「是特喚你進去,俺家太爺坐了堂,等你呢!」 那旗牌冷笑道:「好大的知縣!待我進去看他怎的!」遂大踏步盛怒而入。 海瑞見他手持令箭,乃起身離座,對著令箭拜了兩拜,請過一邊供着。 然後復行升座。 旗牌看見知縣復行從容的升座,心中大怒,道:「請問貴縣高姓大名?」海瑞笑道:「你既為差役,不向本縣報名叩見,倒也罷了,怎麼反來問起本縣的姓名?本縣的姓名,已有在那萬歲爺前傳臚冊上,諒不用說你亦知道。 你今至此何事,可對本縣說知。 」那旗牌笑道:“俺奉了國公令旨,特來着你等預備夫馬、供應船隻、縴夫、水手等項。 毋得刻延,如違聽參。 ”海瑞道:「這話是國公說的,還是你說的?」旗牌笑道:「令在手上,就是我說的。 」海瑞道:「原來如此。 我們縣中大荒之後,百姓死亡者半。 現在力田之際,那有閒丁當役?且請國公自便罷。 」旗牌道:「怎麼說『自便』兩字?你這廝想必做厭了這知縣麼?只顧彌天的大膽,胡言亂語冒瀆。 我亦管不得許多,只要立刻取齊一百名縴夫,又要五十號大船,前去繳令就是。 」 第3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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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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