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看在你母女面上,暫且寬緩,展限一月。 只是此際他又病着,沒銀醫治,做不得生意,哪裡賺錢還我呢?自古道:『為人須到底。 』也罷,我這裡尚有幾兩散碎銀子,只索興與了你罷。 可將來醫治,早日做回生意,免得臨時又要累你母女呢。 ”說畢,頻以目看元春。 元春被他看得慌了,低着頭走進裡面去了。 仇氏卻不敢受這項銀子,呼之不應,又趕不上,只得權將銀子收貯,告戒老兒切勿浪費了,又要費一番張羅。 老兒看見如此光景,因念嚴二初時這般狠惡,如今卻這般好意,真是令人猜摸不着。 只是身子睏乏得很,也管不得許多,走到床上睡下不表。 再說仇氏對元春道:「這位嚴爺,甚屑古怪的氣性,起先就如狼似虎一般,令人不敢犯顏。 不知怎的,後來這樣好說話,又把銀子相助我們,真是令人不解。 」元春道:「母親,我看這嚴二蛇頭鼠眼,大非善良之輩。 且看他適間言語行為,可以知其大概矣。 故意賣弄他的好處,特將些銀子在你我面前賣好,卻又把個天大的情分賣在我們身上,這卻是歹意。 其居心實不在十兩銀子呢!」仇氏道:「這也不要管他。 只是欠他的還他就是,理他做什麼!」 不說仇氏母女猜疑,再說那嚴二見了元春,就滿腔私慾,恨不得登時把元春抱在懷中,與她作樂。 只礙着她的母親、父親在旁,不敢啟言,故將計就計,竟把一個絶大的情分,賣在他們母女身上,故意將銀買好。 一路上思慕不已。 及至回來,獃獃的在門房裡坐,連飯也不要吃了,便走上床去。 闔眼便見這美人在前,把他的心猿意馬,拴系不住。 自思:「我于今有了個啖飯之處,幸而弄得如此大財,也算得人生一大快事,只是不曾娶過妻子。 我若得這老兒的女兒為妻,也不枉了我嚴二這番經營了。 只是我的年紀老了,他的女兒,我看她不上十六歲,怎肯嫁我?我看這也是虛想的了。 」一回又想道:“我將重金為聘,諒張老頭子這個窮鬼決不會不肯的。 一百兩不肯,我便加幾倍,不怕他不肯。 ”再復又回思:「我混了大半世,不知費了多少心血,受了多少苦楚,才有今日。 怎麼為著一個女子,便把雪花白的銀子輕易花去?到底是銀子好。 」那慳吝之心生了,就把愛美的念頭拋下。 誰知不一刻,那邪念復起,又想道:「有了銀子,沒有悅人的妻,也是枉然的,我好歹都要弄她到手,才得我心願了。 」卻不捨得銀子,便翻來覆去的,在床上思量妙策。 忽然想起一條計策,說道:「是了,是了!」連忙爬起身來,將張老兒的借券取來,詳細審視,看到那一十兩這個「一」字,不覺拍掌笑道:「誰想我這個妻子,卻在這『一』字上頭呢!」拿起筆來,改了一個「五」字,便是五十兩。 笑道:「五十兩加上十兩利息,一個月便是六十兩,若隔得三個月不去催他,這就可以難着他了。 」 主意已定,把借券收好,便上床去睡。 從此竟將這一項事情暫時按下,以至美人的心事也權時收拾,專待他日用計。 正是:放下一星火,能燒萬仞山! 暫將嚴二之事按下,又表那張老兒之病,心事略寬,漸漸的便覺愈了,惟是恐怕嚴二前來逼債。 不想過了一月,亦不見他來,自己放心不下,故意前往嚴府中來。 見嚴二此際卻大不相同,不特不提及銀子,而且加倍相敬,又請他吃飯飲酒。 這老兒卻尚未解其意,只道他行好發財的人物,不計較這些零星小債,千恩萬謝的去了。 回來對妻女說知,仇氏喜歡不過,說道:「這該是我們尚有幾分采氣,不致被逼,看來他也不上心這些銀子的。 如今且將鋪子開張,做回生意,倘得有些利息,大家省儉了些,還他就是。 」元春嘆道:「母親可謂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 父親一時之錯誤,借了他的銀子,故彼得以此挾制於我。 先日洶洶到門,動輒白眼相加,父親雖有千言,而怒終莫解;及兒與母親一出,向彼哀懇,而嚴二則雙目注兒,不曾轉睛,復又以眼角調情。 兒非不知者,惟是既在矮檐之下,非低頭莫過。 故不得已立母之後,以冀能為父寬解。 豈料奴才心膽早早現于形色,目視兒而言。 臨行又特以金帛棄擲娘側,恣意賣弄,實懷不善之心也。 故兒特早歸房,誠亦杜漸防微之意。 今彼不來索債,反而厚待于父,其意何為,母親知否?」仇氏道:「你卻有這一番議論。 但我未審其實,你可為我詳言之。 」元春道:「母親誠長者。 父親欠他的銀子,兩月未與他半絲之息,況當日也曾責備嚴詞。 今何前倨後恭,其意可想。 兒實不欲言,今不得已為母親言之。 這嚴氏之反怨為德者,實為兒也。 」原夾註:小兒女一副聰明,早已窺破奸奴心膽。 故元春獨能不為嚴二所挾,此其預有明斷。 令讀者如見一青年垂髫女郎活躍紙上,至令聽者如聞其聲。 的是妙筆至文。 仇氏道:「你何由知之?」 元春道:「娘勿多言,時至即見。 」仇氏也不細究,只知終日幫着丈夫做活而已。 光陰迅速,日月如梭,又早過了兩月。 張老兒此際也積得有些銀子,只慮不敷十兩之數,自思倘若二先生到來,我盡將所有付之,諒亦原情。 不期再過兩月,亦不聞嚴二討債消息。 張老兒只當他忘懷了,滿心歡喜,只顧竭力營生。 直過了七個月頭,每見嚴二不來,心中安穩,此際已無一些縈念,安心樂意,只顧生意。 忽一日,有媒婆李三媽來到。 仇氏接入,問其來意。 李三媽先自作了一番寒溫之語,次言及兒大當婚,女大當嫁之事。 第1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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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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