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燒成黑炭一般的破壞人,在他療養期間,除了火藥這個專門技術之外,他沒有作出新的任何舉措。 他渾身是黑的,戴着黑的眼帶,像一具死屍一樣老老實實地藏着。 在養傷期間的無為生活,使破壞人想到該把村莊=國家=小宇宙的神話與歷史說一說,留給後人。 這樣,我現在接受的寫作我們當地的神話與歷史的任務,可以說是一項起源很古老的事業。 雷切爾再次提出質詢,她說:「教授說過,伊奘諾尊把那些事全都處理完,‘靜寂而長期隱居’之地,也就是他幽居之宮在淡路,對於和日本的這種土俗、民俗有關的意思我是不太懂的。 」她這種質詢倒是很像糾正。 她接著說:「教授的講課原則在哪裡?今天我覺得只是把我們弄得糊里糊塗。 我認為,教授在選題方面和論述上,全是恣意而為。 儘管對於‘天下不治,常啼泣恚恨’,年已長,生八握之須的素戔鳴尊的說明還很有趣。 」 下課的時間已經過了,雷切爾想應該對今天的課程談一下總的感想,所以才講了前面的話。 於是我說,你提出的問題,我將在下一課時講明白,我想一定穩妥地把事態告一個段落。 但是,我看正在勁頭上的雷切爾那樣的態度,一瞬之間我卻沉默不語,妹妹,似乎是出於救助的想法,瑪爾塔介入了。 「我不是在學習神話學!我想聽教授說一說日本人關於愛與死的問題。 」 「為什麼談愛和死?」儘管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瑪爾塔唐突地這麼一說,雷切爾立刻駁了回去,並且反問瑪爾塔。 「因為,愛和死,特別是情死,是日本文學中的中心問題!我想和教授談一談日本人的情死問題!」 雷切爾的臉通紅,她那猴子一般但是比普通人大一圈的臉上留下露出奇妙的冷笑出門而去。 不過她先去了同一建築物內的自助餐廳,買了半份賣剩下的兩個點心,心滿意足邊吃邊等着後到的我和瑪爾塔。 這是我們上課的日子一種慣習。 實際上我還得考慮瑪爾塔有殘疾的腳,而且她自己還千方百計地掩飾它,所以當我們順着螺旋式樓梯上去的時候,雷切爾已經吃完,她面前只有兩個空盤子,裝作望着遠方,實際上卻是斜眯着樓梯口。 瑪爾塔和我一人買了一罐芒果汁,來到雷切爾等我們的這張餐桌前就座。 雷切爾總想顯示她比瑪爾塔高明,她還想提出質詢,向我開炮。 這時瑪爾塔出其不意地終她以反擊。 她從掛在肩上的印第安人織的登山袋拿出一大瓶龍舌蘭酒往已經裝着芒果汁的杯里加到八分滿。 但是瑪爾塔對雪切爾故意縮縮肩,然後天真地歪着她那嬌弱纖細的脖子,用她那淡藍而略顯朦朧的眼睛盯着我。 這樣,我就被那厚玻璃杯裡的龍舌蘭酒吸引了注意力,不能不當一回酒鬼。 同時我也感到快餐廳裡人們的眼睛集中到我和酒杯上來了。 瑪爾塔仍然用她那濃霞般的眼光引逗我。 雷切爾的臉紅紅的,一隻眼睛斜睨着我,另一隻眼睛看著我的頭上。 妹妹,後來我才知道,那一瞬間,有一個人從我背後進來,他是亞洲·北非關係學部的部長,為了以前在瑪爾格利塔的事件,上午我還到他那裡作了一番解釋。 然後雷切爾也許是生了氣,也許是傷了心,反正情緒起伏很大的樣子,一把抓起那裝有龍舌蘭酒的酒杯,一口氣喝下整整半杯,連一聲咳嗽也沒有,眼睛裡像有一團怒火一般,把酒朝着瑪爾塔一口噴去。 □ 作者:大江健三郎同時代的遊戲第1信 寄自墨西哥,向時間的開始前進五 妹妹,我作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夢醒之後甚至覺得很彆扭。 夢的內容是我的任期己滿,從墨西哥飛返日本,到達羽田機場,夢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夢中的我受到時差的影響,也有被監禁在飛機座位上的想法,心和皮膚都被罩了一層昏暗的陰翳一般,兩手各提一個旅行箱,朝海關官員的櫃檯走去。 這位稅關官員和我出國時的同一個日本人。 ……這一認識本身就是非常奇妙的、還有,他的頭部後面很狹窄的地方,有兩個中國人民解放軍士兵看著我胸部以上部分。 鮮綠的軍服上配戴紅色徽章,以少年純真的眼光望着。 我低着頭,不再朝海關那邊看,但是那裡只有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士兵,然而卻好像有雜沓之聲。 鳥的暗暗的影子,那是飛鳥誤入這狹窄的地方,所以它蠢笨飛翔的驚慌失措的影子,把我搞得心慌意亂。 那麼……我發現,下了巨型噴氣客機走向海關這期間,人們無不彼此惟有來言才有去語地小聲說話。 現在是日本國被中國人民解放軍佔領了。 因此,我們的日常生活軍事上是無須說的了,外交、內政再也不用操心了,這些都由他們干必須以中國人民解放軍士兵為樣板重新組織才行。 但是眼前的問題是隨身攜帶的東西免稅通關的標準究竟如何呢?我周圍就有小聲談論這個問題的人。 不過且慢,護照,現在這個行嗎?還是不行?簽證呢?我自己從周圍的人們抱怨憤怒與不安的小聲交談中,覺得根本上還是自由的。 第17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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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健三郎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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