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王導,率從弟中領軍邃,左衛將軍廙,侍中侃彬,及諸宗族二十餘人,每日輒詣台待罪。 尚書周顗,晨起入朝,行徑台省。 導呼顗表字道;「伯仁!我家百口,今當累卿。 」顗並不旁顧,昂然直入,既見元帝,卻極言導忠,申救甚力。 元帝頗加採納,且命顗侍飲暢談。 顗素嗜酒,至醉乃出。 導尚守候,又連呼伯仁,顗仍不與言,但顧語左右道:「今年當殺諸賊奴,好取斗大黃金印,系諸肘後了。 」狂態如繪,然終因此送命。 一面說,一面趨歸宅中,又上表明導無罪,語甚切摯。 導未知底細,還疑顗從中媒孽,暗暗切齒。 會有中使出達帝命,還導朝服,導入闕謝恩,叩首陳詞道:「逆臣賊子,無代不有,可恨今日出自臣族。 」元帝跣足下座,親執導手道:「茂弘!朕方欲寄卿重命,何煩多言。 」導拜謝而起,自請討敦,乃詔命導為前鋒大都督,加戴淵驃騎將軍,同掌軍務。 進周顗為尚書左仆射,王邃為右仆射,又使王廙往諭王敦,飭令撤兵還鎮,敦怎肯從命,留廙不遣。 廙為敦從弟,樂得在敦營中,希圖榮利。 敦即自蕪湖進向石頭,元帝命征虜將軍周札為右將軍,都督石頭諸軍事,另簡劉隗屯守金城,復親自披甲上馬,出閲諸軍,曉諭順逆,然後還都。 敦既至石頭,欲攻金城,敦將杜弘獻計道:「劉隗死士頗多,未易攻克,不如專搗石頭,周札少恩,兵不為用,必致敗覆。 我得敗札,隗眾亦自然駭走了。 」敦點首稱善,即命弘為前鋒,驅兵至石頭城下,鼓噪攻城。 城內守兵,果無鬥志,多半思遁。 札料不能戰,竟開門納弘。 弘麾眾直入,安安穩穩的據住石頭。 敦亦繼進,登城自嘆道:「我今不能為盛德事了。 」謝鯤在旁接入道:「大將軍何出此言?但使從今以後,日忘前忿,庶幾君臣猜嫌,亦可日去,便無傷盛德呢。 」敦默然不答。 旋聞刁協劉隗戴淵等,率眾來攻,便麾兵出戰。 刁劉等本不知兵,所領軍士,沒甚紀律,一經對壘,統皆觀望不前。 那王敦部下,未曾劇戰,一些兒沒有勞乏,便仗着一股鋭氣,橫衝直撞,馳突無前。 自辰至午,刁劉戴三部將士,均已潰走,三帥也撥馬奔還,再經王導周顗,及他將郭逸虞潭,分道出禦,導與顗已不相容,巴不得顗軍戰敗,哪肯同仇敵愾?而且號令不一,行止不同,徒落得土崩瓦解,四散奔逃。 郭逸虞潭,相繼敗走,顗亦退還,王導並不出兵,也且同聲報敗,願受那喪師失律的污名。 直揭王導罪狀,不為曲諱。 敗報連達宮廷,太子紹忍耐不住,擬自督將士出戰,決一存亡,當下升車欲行。 中庶子溫嶠,執轡進諫道:「殿下乃國家儲貳,關係至重,奈何輕冒不測,自棄天下?」紹尚欲前進,被嶠抽劍斷鞅,然後停留。 太子尚有雄心,故後來卒能誅逆。 宮廷宿衛,驚慌的了不得,逃的逃,躲的躲,只有安東將軍劉超及侍中二人,尚留值殿中。 元帝到了此時,一籌莫展,但脫去戎衣,改著朝服,悶坐殿上,顧語劉超道:「欲得我座,亦可早言,何必如此害民?」前時不肯北征,總道是可以偏安,誰知復有此日?超亦無詞可勸,隨聲嘆息。 驀聞敦縱使士卒,入掠都下,喧嚷聲與啼哭聲,雜沓不休。 元帝乃遣使諭敦道:「公若不忘本朝,便可就此息兵,共圖安樂。 若未肯已,朕當歸老琅琊,自避賢路。 」簡直要拱手讓人了。 敦置諸不理,急得元帝沒法擺佈,越覺慌張。 確是庸牛。 適刁協劉隗,狼狽入宮,俯伏座前,嗚咽不止。 元帝握二人手,相對涕洟,好一歇,才說出兩語道:「事已至此,卿二人速去避禍。 」協答道:「臣當守死,不敢有貳。 」元帝又道:「卿等在此,徒死無益,不如速行。 」說著,便顧令左右,選擇廄馬二匹,賜與隗協,並各給仆從數人,令他速去。 二人拜別出殿,協老不堪騎,又素乏恩惠,一出都門,從人盡散,單剩他一人一騎,行至江乘,為人所殺,攜首獻敦。 隗返至第中,挈領妻孥,及親信數百人,出都北去,竟投後趙,勒用為從事中郎,累遷至太子太傅,竟得壽終。 小子有詩嘆道: 無端構釁動京塵,一死猶難謝國人。 況復逃生甘事虜,叛君誤國罪維鈞。 究竟元帝能否免禍,且至下回再詳。 譙王承與甘卓,皆不附王敦,傳檄討逆,跡似相同,而心術不同。 承甫蒞長沙,兵單糧寡,加以亂離之後,城郭不完,自知不能禦侮,而桓羆一至,即置獄中,毅然決然,不少遲疑,彼固捨生取義,而置利害于不顧者。 卓則多疑少決,臨事遲疑,論者謂其年老氣衰,以至于此,實則畏死之見,與生俱來。 當陳敏為逆時,甘心被脅,甚且冒充太弟,搖惑人心,設非畏死,何至昏憒若此?故譙王承之忠,乃為真忠,甘卓非其倫也。 刁協劉隗,智不足以馭人,勇不足以卻病,構釁有餘,敉亂不足。 王敦一發,即陷石頭,倉猝抵禦,狼狽敗還。 刁協尚有守死不貳之言,而隗則不發一語,即挈妻孥而遠遁,誰為首禍,乃置天子于不顧,竟藉虜廷以求活耶?元帝不察,尚以為忠,縱使避禍,此江左之所以終慨式微也。 第三十五回 逆賊橫行廷臣受戮 皇靈失馭嗣子承宗 第10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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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晉演義》
第10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