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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通義    P 94


作者:章學誠
頁數:94 / 112
類別:史學論述

 

文史通義

作者:章學誠
第94,共112。
夫志也,志也。人物列傳,必取別識心裁,法《春秋》之謹嚴,含詩人之比興。離合取捨,將以成其家言;雖曰一方之志,亦國史之具體而微矣。今為人物列表,其善蓋有三焉。前代帝王后紀,今存故里,志家收於人物,於義未安;削而不載,又似闕典。是以方志遇此,聚訟紛然,而私智穿鑿之流,往往節錄本紀,巧更名目,輾轉位置,終無確當。今於傳刪人物,而於表列帝王,則去取皆宜,永為成法。其善一也。史傳人物本詳,志家反節其略,此本類書摘比,實非史氏通裁。然既舉事文,歸於其義,則簡冊具有名姓,亦必不能一概而收,如類纂也。茲於古人見史策者,傳例苟無可登,列名人物之表,庶幾密而不猥,疏而不漏。其善二也。史家事蹟,目詳於耳,寬今嚴古,勢有使然。至於鄉黨自好,家庭小善,義行但存標題,節操止開年例;史法不收,志家宜具。傳無可著之實,則文不繁猥;表有特著之名,則義無屈抑,其善三也。凡此三者,皆近志之通病,而作家之所難言。故曰:方志之表人物,將以救方志之弊也。

○亳州志掌故例議上



  
先王製作,存乎六藝,明其條貫,天下示諸掌乎?夫《書》道政事,典、謨、貢、范,可以為經要矣。而《周官》器數,不入四代之書。夏禮、殷禮,夫子能言,而今已不存其籍。蓋政教典訓之大,自為專書;而人官物曲之細,別存其籍,其義各有攸當。故以周孔經綸,不能合為一也。司馬遷氏紹法《春秋》,著為十二本紀,其年表列傳,次第為篇,足以備其事之本末;而於典章制度,所以經緯人倫,綱維世宙之具,別為八書,以討論之。班氏廣為十志,後史因之,互有損益,遂為史家一定法矣。昔韓宣子見《易象》、《春秋》,以謂周《禮》在魯。左氏綜紀《春秋》,多稱禮經。書志之原,蓋出官《禮》。《天官》未改天文,《平準》未改食貨,猶存《漢書》一二名義,可想見也。鄭樵乃云:「志之大原,出於《爾雅》」,非其質矣。然遷、固書志,采其綱領,討論大凡,使誦習者可以推驗一朝梗概,得與紀傳互相發明,足矣。至於名物器數,以謂別有專書,不求全備,猶左氏之數典徵文,不必具《周官》之纖悉也。司馬《禮書》末云:「俎豆之事,則有司存。」其他抑可知矣。


  

自沈、范以降,討論之旨漸微,器數之加漸廣。至歐陽《新唐》之志,以十三名目,成書至五十卷,官府簿書,泉貨註記,分門別類,惟恐不詳。《宋》、《金》、《元史》繁猥愈甚,盈床疊幾,難窺統要。是殆欲以《周官》職事,經禮容儀,盡入《春秋》,始稱全體。則夫子刪述《禮》、《樂》、《詩》、《書》,不必分經為六矣。夫馬、班書志,當其創始,略存諸子之遺。《管子》、《呂覽》、《鴻烈》諸家,所述天文地圓官圖樂制之篇,采掇制數,運以心裁,勒成一家之言,其所仿也。馬、班豈不知名數器物,不容忽略,蓋謂各有成書,不容於一家之言,曲折求備耳。如欲曲折求備,則文必繁蕪,例必龐雜,而事或反晦而不顯矣。惟夫經生策括,類家纂要,本非著作,但欲事物兼該,便於尋檢,此則猥陋無足責耳。史家綱紀群言,將勒不朽,而惟沾沾器數,拾給不暇,是不知《春秋》官《禮》,意可互求,而例則不可混合者也。

○亳州志掌故例議中

簿書纖悉,既不可溷史志,而古人甲乙張本,後世又無由而知,則欲考古制而得其詳,其道何從?曰:叔孫章程,韓信軍法,蕭何律令,皆漢初經要之書,猶《周官》之六典也。《漢志》禮樂刑法,不能賅而存之,亦以其書自隷宮府,人可咨於有司而得之也。官失書亡,則以其體繁重,勢自不能行遠,自古如是,不獨漢為然矣。歐、宋諸家,不達其故,乃欲藉史力以傳之。夫文章易傳,而度數難久,故《禮》亡過半,而《樂經》全逸。六藝且然,況史文乎?且《唐書》倍漢,而《宋史》倍唐,已若不可勝矣。萬物之情,各有所極。倘後人再倍《唐》、《宋》而成書,則連床架屋,毋論人生耳目之力必不能周,抑且遲之又久,終亦必亡。是則因度數繁重,反並史文而亡之矣,又何史力尚能存度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