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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璧    P 86


作者:李漁
頁數:86 / 90
類別:古典小說

 

連城璧

作者:李漁
第86,共90。
我拚得一刀自刎,死在官府面前,做個有氣性的女子,為甚麼包羞忍恥,坐在家中,使父母兄弟做人不得,豈不是兩敗俱傷?」那父母兄弟見他這些言語說得激烈,或者果是冤情也不可知,就替他寫張狀子,到定安縣裡去告,柱語是辨惑明冤事。恰好那個知縣是廣東第一位清官,姓包名繼元,人都說是包龍圖的後代,故此改名不改姓。不但定安縣裡沒有一樁冤獄,就是外府外縣,便有疑難事情,官府斷不來的,就到上司告了,求批與他審決,果然審得情形畢露,就象眼見的一般。

當日包知縣準了狀詞,就出牌拘審。馬既閒見他告了,也訴一狀,柱語是無惑可辯,無冤可明,懇恩雪恥誅淫以維風化事。



  
原差把馬既閒夫婦與狀上有名的干證個個拘齊,只有丫鬟賣在別處,知縣不肯越境提人,故此不到。

臨審的時節,先叫馬既閒上去,問他休妻的來歷。馬既閒就把薑念茲飲酒之時,當面譏誚的言語,與回來試驗件件不差,數日之後,姜念茲病死的話,有頭有腦說了一遍。

知縣道:「據你說來,都是些捕風捉影、以虛作實的話,一毫憑據也沒有,如何就把妻子出了?」馬既閒道:「這些話雖然涉于影響,那丫鬟口裡的話卻是明明白白的。」又把丫鬟招出的言語,細細述了一遍,道:「老父師若還不信,此婢現在府城,拘來一審就明白了。」知縣道:「他這些話,還是你不曾加刑,他情願說出來的,還是被你拷打不過,沒奈何了招出來的?」馬既閒見官府問到此處,有些不好答應,只得含含糊糊,說了一句。知縣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

叫那婦人上來。」上官氏走到面前,知縣問道:「你主婢二人若與姜秀才無奸,他怎麼知道你身上寒冷,丫鬟身上暖熱,說來一些不差,難道是個神仙不成?」上官氏道:“這個原故,莫說丈夫疑心,就是小婦人自己也不明白。或者是他取笑的話,偶然猜着了也不可知。只是小婦人平日是個冰清玉潔的人,不但與姜秀才無奸,並不知道他面長面短,平空白地受此奇謗,就是死也不肯甘心。


  

若還是別的老爺在此為官,小婦人只好含冤抱屈而死,也不敢前來告狀;聞得老爺是龍圖轉世,沒有審不出的冤情,所以才敢萌此妄想。如今只求老爺原情度理,把這樁怪事替小婦人籌想一籌想,釋得小婦人自己之疑,就辨得丈夫心上之惑了。「知縣道:」再沒有不曾貼身,知道冷熱之理,這等你便與他無奸,那個丫鬟可曾被他淫污?或者你身上的寒冷丫鬟知道,丫鬟對他說了,故此冒認有私,做個賴風月的話柄,也不可知。「上官氏道:」丫鬟平日與小婦人半步不離,小婦人替他發得誓過,並無此事。

「知縣道:」你且下去。“叫馬生員的干證上來。

那些干證就是當初同席的朋友。馬既閒恐怕審輸了官司,要正他無故出妻之罪,故此央了這班朋友,來證姜念茲席上之言。

又把醫姜念茲的醫生也借重在裡面,要他說出「陰症」二字,為這一罪之由,使將來沒有反覆。

知縣先問那些朋友道:「當日姜生員席上之言,是諸兄親耳聽見的麼?」那些朋友道:「姦情的真假,其實難明,只是這些說話,卻是出於姜生之口,入于馬生之耳,門生輩眾耳眾目,一齊聽見的。」知縣道:「這等姜生員平日是個老成的人,還是個不正氣的人?」眾朋友道:「平日做人極老成,獨有這些言語說得不正氣。」知縣道:「這等他平日是個板腐的人,還是個喜詼諧好頑耍的人?」眾朋友道:「他平日也善詼諧,也善頑耍,只是小節雖然不拘,大體也還不失,不曾戲謔到這個地步。」知縣道:「這等他當日之死,果然由於何病?」眾朋友道:「他未吃冷酒之先,就說出『陰症』二字,後來果以陰症而死。

現有用藥的醫生,是一方之國手,求老父師審他就是。」知縣問醫生道:「姜秀才死於陰症,本縣已知道了,不消你再說。只是這『陰症』二字,還是在他脈息裡面診出來的,還是在他自家口晨偵探出來的?」醫生道:「他自己害羞,不對醫生說,是眾位相公要求他的性命,背後對醫生說的。就是他的脈息,也與眾人的說話一般,明明是個陰症。」知縣笑了一笑,就分付叫馬生員上來。

馬既閒只說姦情審實了,叫他跪上去,好看妻子用刑,誰想全然不是。

知縣見他走到,又笑一笑道:「這張狀子,本縣審出來了,不是一樁姦情,倒是一樁人命。姜秀才飲酒的時節,又不喪心病狂,為甚麼奸了你的妻子,肯對你說?此是必無之理。不過是平日戲謔慣了,故意造出這番說話,要討你的便宜。就是『陰症』二字,也是見眾人罰他冷酒,又為謔中之謔,隨口說出來的,原沒有甚麼成見。

及至得病之後,眾朋友以為前言既驗,奸必是真,要救他性命,背後分付醫生教他作陰症醫治。近來的醫生那裡知道診甚麼脈,不過把『望聞問切』四個字做了秘方,去撞人的太歲。撞得着,醫好幾個;撞不着,醫死幾個,這都是常事。他見眾人說明陰症,無論是何病體,都作陰症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