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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真逸史    P 16


作者:清溪道人
頁數:16 / 202
類別:古典小說

 

禪真逸史

作者:清溪道人
第16,共202。
不說丘吉辭朝臨任,特表妙相寺自從林澹然入門之後,光陰迅速,又早月餘。二位住持打渾過日,我看你動靜,你看我行藏,二人都冷眼偷瞧,無所長短。林澹然終是將門出身,度量寬大,器宇沉雄,不以財帛介意。待寺中眾僧人等一團和氣,本寺僧眾,俱各悅服。

鐘守淨畢竟是個小家出身,胸襟窄狹,吝嗇貪鄙,愛的是小便宜,待人時裝模作樣。待着自己有些才能,不以他人為意,僧眾外雖敬懼,內實不平。凡寺中一概錢糧財帛出入,皆是鐘住持掌管,林澹然毫不沾手,惟坐禪唸佛而已。又過了數月,時值初冬天氣,黃菊籬邊甲褪,芙蓉江上裝殘。



  
寒威逼體,邊關戍卒整征衣;冷氣侵膚,山寺老僧修破袖。當日卻值十月初三日,乃是梁武帝寵妃王娘娘壽誕之辰。聖上欽差內監、太尉,賫捧香燭紙馬、錢米蔬菜。到妙相寺來,令鐘守淨、林澹然主壇。

又差二十四員僧官,做七晝夜預修功德。免不得敲鐘擊鼓,誦經唸佛,滿寺僧眾,各守執事,循規蹈矩,毫不紊亂。城裡城外來看道場的,堆山積海,早惹動了一夥強人。

看官,你猜卻是何故?原來鐘住持欠了主張,每常寺院做道場,所用都是碰漆器皿;這鐘住持以為朝廷寵妃生日,與尋常不同,供桌上都用那禦賜的赤金香爐燭台、金絲果罩,供佛奉僧,碗盞之類,皆用金銀。還有那古銅玩器花瓶,動用之物,儘是金鑲玉碾,人間罕見,世上希聞,極其華麗奢侈。果然財動人心內中引動了一個歹人,姓苗名龍,排行第二,離禁城三十里,地名安平村居住。祖父出身微賤,全憑奸狡成家,創立田莊,頗為富足。

父名苗守成,中年無嗣,也是祈神拜佛,求得這個兒子,就如掌上珍珠。只因溺愛不明,失于訓誨,任性縱慾,撒潑放肆,長成來惟愛結交花鬨,飲酒宿娼,秉好賭博。苗守成夫婦訓治不落,鬱鬱成疾,相繼而亡。自此家業凋零,田園賣盡。

這苗二嫖賭不止,後來漸漸無賴,習了那飛檐走壁、東竊西偷之事。前村後舍,人人怨惡。故取他一個綽號,叫做「過街老鼠」。村坊上人編成一出曲兒,互相傳唱:



  
老苗兒費盡了平生辛力,一味價剜肉成瘡,經營貨殖。可憐見破服

纏身,齏鹽充口,何曾見錦衣玉食?虧着這些兒儉嗇,成就了百千萬

億。呀!劃地裡祝生不測。老閻王肯容時刻?

小苗兒忒煞風流,鎮日介舞榭歌樓,花朝月夕。浪伙貪歡,那知稼

穡!霎時間將銅鬥兒傢俬,盡歸他室。幸投了明師,暗傳藝術,欲上高

牆,平生兩翼。這的是替祖宗推班出色,方顯得沒來由為兒孫做馬牛的

樣式。老天呀,要後代興隆,須修陰德。

此時苗龍也挨擠在寺中看這道場,見了殿上白雪雪銀器皿,赤光光金爐台,心下暗忖:「我一向偷偷摸摸,縱得些財物,那裡夠我受用?今日殿中這些金銀傢伙,算來將及萬金,若糾合得十餘人劫將去,豈不是一場富貴?」睜着眼,仰着天,自思自想。站了一會,即抽身離了寺中,取路回家。奔出通濟門外,已是申牌時分。行不數裡,到一鎮上,地名鷄嘴村,卻也是人煙按集去處,內中有幾家開賭坊的閒漢,與苗龍亦是相識。

當日苗龍正走到鎮上,只聽見背後有人叫道。「苗二哥,那裡去來,這等忙忙的走?」苗龍立住腳,回頭看時,乃是相識舊友,姓韓,雙名回春,是個積賭閒漢,苗龍財物,不知被他騙了多少。近時遭了一場官事,弄得手裡無錢,身上甚是襤褸。苗龍見了,答道:「韓大哥,許久不會,一向好麼?」韓回春道:「小弟一言難盡。

今日二哥為甚事進城去來?」苗龍道:「本月初三日,是王妃壽誕。欽差二十四員僧官,在妙相寺做七晝夜預修功德,又着鐘、林二住持主壇,好生齊整,好生富貴。今日起早,特地到城裡去看一看,忙回來,天色已晚。小弟有樁事,正要見大哥商議,不期湊巧相遇,卻喜利市。」韓回春道:「二哥有甚事要與小弟計議?」苗龍正要說時,又復閉口。韓回春道:「二哥有話便說。何故半吞半吐?」苗龍道:「這裡不是說話處,尋個幽僻所在方好。」韓回春口中不說,心下暗想:「這果老鼠來得蹺蹊,有甚心事計議,且聽他說出來便知。」應道:「二哥,小弟一向疏失,正要尋你酌三杯,今日偶湊,這鎮市後面山坳裡有一座冷酒店,甚是清楚,並無閒雜人往來,店主人又與我廝熟,我和你且去那店裡沽一壺酒,慢慢說話何如?」苗龍道:「恁地恰好,只是擾兄不當。」韓回春道:「相知弟兄何妨。」二人廝拖廝扯,腳趕着轉入山坳裡來。奔到酒店內,揀一副座頭坐下,叫酒保:「打幾角酒,有什麼好下酒之物,拿幾品來。」酒保燙了兩角酒,切了一盤熟牛肉,煎了一碗黃豆腐,搬來放在桌上。擺下杯箸,二人篩酒來吃。

吃過數杯,韓回春道:「適纔二哥說有甚事見教,這裡頗寂靜無人,試說何妨。」苗龍道:「再吃數杯了講。」兩個又吃了五七杯。苗龍道:「大哥平素是個快活人,無拘無束,極其脫灑。

近日為何衣衫襤褸,面色無光,蹙着兩道眉頭,這般狼狽?」韓回春嘆口氣道:「不要提起,若說將來,羞死人罷了。」苗龍道:「兄為甚事,可與弟說知。」韓回春道:「不怕二哥笑話,小弟這樁事,應了兩句俗言:賣酒的淹壞了溪邊田,湯裡來,水裡去。小弟一向虧這幾個骰子,弄的是酒頭,贏的是全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