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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散文    P 250


作者:歸有光等
頁數:250 / 257
類別:古典散文

 

作者:歸有光等 / 第1頁 / 共3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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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散文

「前七子」鼓吹一陣之後,終因其弱點而消歇。
王慎中為文,早年受「前七子」的影響,標榜秦漢,「徒知掇摭割裂以為多聞,模效依仿以為近古」(《遵岩集.再上顧未齋》)。二十八歲以後,始悟高談秦漢、鄙薄唐宋的非是,認可唐宋大家歐陽修、曾鞏等的作文手法,不受古人形式覊絆,言能達意。認為「學問文章如宋諸名公,皆已原本六經,軼絶兩漢」(《與汪直齋書》);「學六經史籍最得旨趣根源者,莫如韓、歐、曾、蘇諸名家」(《寄道原弟書九》)。這就和李、王等盲目尊古、不讀唐以後書的偏頗狹隘的論調不同。
他似乎看到秦漢文和唐宋文之間的繼承發展關係。在唐宋文中,他特別推尊曾鞏,認為曾文「信乎能道其中之所欲言,而不醇不該之蔽亦已少矣」(《曾南豐文粹序》)。
王慎中公開反對復古派的文學理論,明確提出自己的文學主張,倡導文崇唐宋,主張意定詞立,文從字順。他要求文章能「道其中之所欲言」,「直抒胸臆,信手寫出」,即寫出真精神,這就和以抄襲類比為能的擬古主義者有根本的區別。 王慎中寫文章,先反覆沉思,立意遣詞,博而有條理,深而無穿鑿,成章列隊,琅琅上口。受他影響的有唐順之,唐順之初不服其說,久乃變而從之,天下並稱「毗陵唐,晉江王」,與唐順之、歸有光並稱明代三大散文家。
唐宋派的重要人物除王慎中、唐順之、歸有光外,還有第坤。他們給復古派以嚴重打擊,給明代文壇增加幾分生氣。 唐順之稱王慎中為「二百年來中興之文」。
但即使理論上如此之正確有力,文章表現得生意盎然,其主張仍然不被大多數人所接受。嘉靖中繼起的以李攀龍、王世貞為首的「後七子 」,就是這一流人物。他們變本加厲,又把復古運動餘波,攪起一陣浪花。而攻擊王慎中之主張最力的,正是王慎中出任山東提學僉事時識拔的山東秀才李攀龍。
尚書蔣德璟《讀遵岩先生集》評論得很明白。他說:
「歐陽公 (歐陽修) 識蘇子瞻,置第二,子瞻推重歐公不啻口。吾鄉王道思王慎中先生,識李于鱗(李攀龍)先生,置第一,而于鱗譏毀亦不啻口。論者以此定二人優劣,非也。使于鱗之文果勝道思,如子瞻出永叔一頭地,即毀之於師見薄,而于文示公猶未為過。
今舉世厭于鱗文,即元美(王世貞 )奉之最親而晚年已有異議,大約如《史》、《漢》語,輔以贅牙而己,非真《史》、《漢》也。即元美戈獵五車,于今故亡所不綜;辨史才高,而六經之學似亦惘惘。故學元美者,入門甚便,去古彌遠。道思先生嘗云:學馬司馬遷莫如歐歐陽修,學班班固莫如曾 曾鞏,吾正是學馬、班,豈學歐、曾哉。


  
第其所學,非今人所謂學。今人何嘗學馬、班,止是每篇


  
中抄得四五句《史》、《漢》,余皆舉子對策與寫柬寒溫之套,而曰學馬、班,亦可笑也。此語直為七子傳神。然元美淵富故不易及,亦自成其元美。
故余嘗私論:明文以金華宋濂、北地李夢陽、晉江王慎中、太倉王世貞為四大家。而為晉江者,非沉酣經術,釀深力厚,獨立間架,未易下手,政恐逗入第套、寒溫蹊徑耳。若于鱗不足論也!」 《明文海.卷132.述》
王慎中的詩也風味雋永,因文的成就而相對遜色。
中國科學院中國文學史編寫組編的《中國文學史》也評論說,前後七子的成就不高,大部分作品一般化,形式上的古色古香掩蓋不了內容的蒼白空虛。唐宋派對復古派的文風之弊深惡痛絶,批評十分尖鋭 ,具有深刻的揭露意義。但是唐宋派仍擺脫不了道學思想的某些影響,當時的人對道學思想論調不感興趣,因此戰鬥力受到一定的侷限。又說,復古派大都有詩有文,而唐宋派偏重教文,在詩的方面無所建樹,所以始終未能形成為一個強有力的反對派。
清.學者朱彞尊《靜志居詩話》認為:「評明人詩者不及王道思,然道思五言,文理精密,足以嗣響顏顏延之、謝謝靈運。」
清代另一位評詩權威沈德潛,在《明詩別裁集》中也說:「王慎中五言古詩亦窺顏、謝堂廡,無一淺語滑語。」
拙效傳.袁宏道
石公曰[1]:「天下之狡于趨避者[2],兔也,而獵者得之。烏賊魚吐墨以自蔽[3],乃為殺身之梯,巧何用哉?夫藏身之計,雀不如燕;謀生之術。鸛不如鳩,古記之矣。作《拙效傳》。

家有四鈍仆[4]:一名冬,一名東,一名戚,一名奎。冬即余仆也。掀鼻削面,藍眼虯鬚[5],色若綉鐵[6]。嘗從余武昌,偶令過鄰生處,歸失道,往返數十回,見他仆過者,亦不問。
時年已四十餘。余偶出,見其淒涼四顧,如欲哭者,呼之,大喜過望。性嗜酒,一日家方煮醪[7],冬乞得一盞,適有他役,即忘之案上,為一婢子竊飲盡。煮酒者憐之,與酒如前。
冬傴僂突間[8],為薪焰所着,一烘而過,鬚眉幾火。家人大笑,仍與他酒一瓶。冬甚喜,挈瓶沸湯中[9],俟暖即飲,偶為湯所濺,失手墮瓶,竟不得一口,瞠目而出。嘗令開門,門樞稍緊[10],極力一推,身隨門闢,頭顱觸地,足過頂上,舉家大笑。
今年隨至燕邸[11],與諸門隷嬉遊半載,問其姓名,一無所知。
東貌亦古,然稍有詼氣。少役于伯修[12]。伯修聘繼室時,令至城市餅。家去城百里,吉期已迫,約以三日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