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邁着沉着的步履,進了瓦爾特先生家的前廳,幾個高高的銅燭台把整個大廳照得通明。 然後,他將手杖和外氅交給迎上前來的兩個僕人,神態是那樣自然。 所有廳堂都亮如白晝。 瓦爾特夫人正站在第二間也即最大的一間客廳前迎接來賓。 她笑容可掬,對杜洛瓦的到來深表歡迎。 杜洛瓦接着和兩個先他而到的人握了握手。 這就是身為議員的《法蘭西生活報》幕後編輯菲爾曼先生和拉羅舍—馬蒂厄先生。 拉羅舍—馬蒂厄是一位在眾議院很有影響的人物,因而在報館內享有特殊的聲望。 誰都認為,他坐上部長的席位,不過是時間問題。 不久,弗雷斯蒂埃夫婦也雙雙來到。 弗雷斯蒂埃夫人今天穿了身粉紅色衣服,顯得格外端麗。 杜洛瓦見她一來便與兩位議員隨便交談,不禁暗暗吃驚。 她站在壁爐旁,嘀嘀咕咕同拉羅舍—馬蒂厄先生談了足有五分多鐘。 她丈夫查理則是一副神虛體倦的樣子,一個月來他又瘦了許多,且總是咳個不停,口中卻不止一次地說道: 「看來我得下定決心,今冬剩下的日子,非去南方度過不可。 」 這時,諾貝爾·德·瓦倫和雅克·裡瓦爾兩人,也一起來了。 接着,客廳盡頭的一扇門忽然打開,瓦爾特先生帶著兩個身材高俏、芳齡二八的少女走了進來,其中一個長得花容月貌,另一個卻醜不堪言。 杜洛瓦雖然知道老闆是有兒女的,但此刻仍不免吃了一驚。 他從未想到過老闆的這兩個女兒,是因為自己身份低下,沒有機會見到她們。 這正如遙遠的國度,由於不可能去那邊看看,所以也很少想到一樣。 再說他原來以為她們一定還小,不想今天一見,方知已長大成人。 沒有思想準備的他,不禁稍稍有點莫知所措。 經過一番介紹,她們倆分別伸過手來,同他握了握,接着便在一張顯然為她們準備的小桌旁坐了下來,開始擺弄放在柳條筐裡的一大堆絲線軸。 還有幾位客人未到,大家都在默默地等待着,大廳裡出現了這種類型的晚宴在開始之前所常有的拘束。 客人們都來自不同的崗位,經過一天的忙碌,思想上尚未擺脫白天所處的不同氛圍。 坐得無聊的杜洛瓦,不禁抬起頭來向牆上看了看。 一見此情,站在遠處的瓦爾特先生顯然想顯示一下他的富有,立刻不顧他們中間隔着的一段距離,對他說道: 「您是在看我的這些油畫嗎?」他把「我的」兩字說得很重。 「我來給您說一說。 」 說著,為了讓大家看得仔細,他端起一盞燈走了過來,一邊說道: 「這幾幅是風景畫。 」 牆壁中央是出自基耶梅之手的巨幅油畫:《暴風雨前夕的諾曼底海灘》。 此畫下方又掛了兩幅畫,一幅為阿爾皮尼的《森林》,一幅為基耶梅的《阿爾及利亞平原》,天邊畫着一頭身高腿長的駱駝,看去像是一座奇怪的古代建築。 接着轉到另一面牆。 瓦爾特先生像典禮官宣佈什麼似的,帶著莊重的神態說道: 「這些畫可都是名家的傑作。 」 這裡掛的是四幅畫,即熱爾韋斯的《醫院探視》、巴斯蒂安—勒巴熱的《收割的農婦》、布格羅的《孀婦》和讓—保爾·洛朗的《行刑》。 這最後一幅畫,畫的是旺代①的一名教士靠在教堂的牆上,一隊穿著藍軍裝的共和軍正舉槍行刑。 ①旺代,法國舊省名。 法國大革命時期,是保皇黨勾結教會反對資產階級革命政權,公開舉行反叛的巢穴。 客人們繼續往前走去,只見老闆莊重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他指着另一面牆說道: 「這幾幅畫,主題就不那麼嚴肅了。 」 眾人首先看到的,是讓·貝羅的一小幅油畫,題為:《上身和下身》。 畫家畫的是,在一輛正在行駛的雙層有軌電車上,一漂亮的巴黎女人正沿著扶梯往上層走去。 她的上身已到達上層,而下身仍停留在下層。 坐在上層長凳上的男士,一見這張年輕而秀麗的臉龐正向他們迎面而來,不禁怦然心動,目光中透出一片貪婪;站在下層的男士則死死盯着這年輕女人的大腿,流露出既有垂涎之意而又無可奈何的複雜心情。 瓦爾特先生把燈高高舉起,臉上掛着淫蕩的微笑,得意地向眾人炫耀道: 「怎麼樣?有意思吧?」 輪到下一幅畫時,他說這是朗貝爾的《搭救》。 在一張已經撤去杯盤的桌子中央,蹲着一隻小貓。 它正帶著吃驚和慌亂的神情注視着身旁一個水杯內掉進的一隻蒼蠅,一隻爪子已經舉起,就要突然伸將過去,救出蒼蠅。 但它尚未下定決心,仍在猶豫之中。 它會救出小東西嗎? 第5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漂亮朋友》
第5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