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自己做的錯事總是肚裡有數。 我們几乎老是以為受害的人對我們一定恨如切齒;而儘管我們多方作假,一受到突如其來的責罰,我們的嘴巴或是臉色自然會招供,好似從前的罪犯在劊子手面前招供一樣。 「我們的孩子,」他繼續招供,「結果變成了我們的仇敵。 」 「父親,」維克托蘭叫着。 「你打斷了你父親的話!……」男爵瞪著兒子大吼一聲。 「父親,聽我說,」維克托蘭聲音很堅決很清楚,正是清教徒議員的聲音,「我知道應該怎麼尊重您,永遠不會對您失掉敬意。 我永遠是您最卑恭最服從的兒子。 」 凡是到國會旁聽過的人都知道:用這種疊床架屋的話緩和對方的怒氣、以拖延時間,是議會戰術的慣技。 維克托蘭接著說: 「我們決不是您的敵人;我跟岳父克勒韋爾閙翻,因為向沃維奈贖回了六萬法郎借票,而這筆錢,不消說是在瑪奈弗太太手裡。 噢!父親,我決不埋怨您,」他看見男爵做了一個手勢,便補上一句,「我只附和貝姨的意見,並且請您注意,雖然我對您的忠誠是盲目的,無限的,不幸我們的財源卻是有限的。 」 「又是錢!」痴情的老人給這番理由駁倒了,望一張椅子上倒了下去。 「而這還是我的兒子!……你的錢,會還你的,先生!」說著他站了起來。 他望客廳的門走去。 「埃克托!」 這聲叫喊使男爵回過頭來,突然老淚縱橫的面對著妻子,她絶望之下用力抱住了他,說: 「你別這樣的走呀……別生着氣離開我們。 我一句都沒有說你啊,我!……」 一聽到這悲壯的呼聲,孩子們一齊跪倒在父親腳下。 「我們都愛你的,」奧棠絲說。 李斯貝特,一動不動好似石像一般望着這些人物,傲然微笑。 這時候于洛元帥進了穿堂,已經聽到他說話的聲音了。 全家的人都知道非瞞住他不可;當時的景象便立刻換了一幕。 兩個孩子趕緊站起,而個個人都在設法遮掩他們的情緒。 瑪麗埃特在門口和一個兵吵了起來,他叫叫嚷嚷的吵急了,廚娘只得走進客廳說: 「先生,有一個從阿爾及利亞回來的軍需兵,一定要跟您說話。 」 「讓他等着。 」 「先生,」瑪麗埃特湊着主人的耳朵,「他要我輕輕的告訴您,說是為了您叔叔的事。 」 男爵打了一個寒噤,以為兩個月來私下問叔岳要的錢,預備還債的錢,送到了。 他丟下家人奔向穿堂,看見來人是一張阿爾薩斯人的臉。 「是于洛男爵嗎?」 「是啊……」 「是男爵自己嗎?」 「是啊。 」 軍需兵一邊說一邊從軍帽夾層裡掏出一封信,男爵急急的拆開,念道: 侄婿青覽:我非但沒法送上十萬法郎,連我的地位都無法維持,如果你不採取斷然行動救我的話。 有一位檢察官跟我們找麻煩,滿嘴仁義道德,對我們的機關胡說霸道。 沒有辦法教這個臭官兒住嘴。 要是陸軍部讓那些法官支配,我就完啦。 送信的人是可靠的,你得設法給他升級,他替我們出過力。 別讓我落在烏鴉嘴裡!① ①烏鴉是罵法官,因法官穿黑衣。 這封信對男爵不啻晴天霹靂。 他看出那是文武衙門開始明爭暗鬥,(阿爾及利亞至今還是這種情形),必須立刻想出辦法應付當前的亂子。 他要軍需兵明天再來,說了些給他晉級之類的好話,把他打發走了,他回進客廳。 「大哥,你好,我馬上要走了!」他對元帥說。 ——「再見,孩子們;再見,阿黛莉娜。 」——「貝特,你怎麼辦呢?」 「我嗎,我去替元帥管家。 這個也吧,那個也吧,我總得一輩子替你們當差。 」 「我沒有跟你商量好之前,你先不要離開瓦萊麗,」于洛咬着貝姨的耳朵吩咐。 ——“再見,奧棠絲,你這個不聽話的小鬼,放明白一點;我有了緊急公事,你的問題以後再談。 你想一想吧,我的小貓咪,”他說著把她擁抱了一下。 他離家時顯而易見那麼慌張,使太太和孩子們都非常着急。 「貝特,」男爵夫人說,「我們要知道埃克托有些什麼事,我從來沒有看見他慌成這個樣子;你在那個女人家再待兩三天吧;他對她是無話不談的,我們可以打聽出他為什麼突然變色。 你放心,你跟元帥的親事我們會安排的,那是非辦不可的了。 」 「我永遠不會忘了你今天這股勇氣,」奧棠絲擁抱著貝特說。 「你替可憐的母親出了一口氣,」維克托蘭說。 元帥看見大家對貝特這般親熱,只覺得莫名其妙;貝特卻把這一幕向瓦萊麗報告去了。 第9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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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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