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之後,鶴齡對父韓生說要見母親一面。 韓生說與玉英,玉英道:「是我自家兒子,正要見他。 但此間生人多,非我所宜。 可對兒子說人靜後房中悄悄擊英,我當見他夫婦兩人一面。 」韓生對鶴齡說知,就把竹英密付與他,鶴齡領着去了。 等到黃昏,鶴齡擊英,只見一個淡妝女子在空中下來,鶴齡夫妻知是尊嫜,雙雙跪下。 玉英撫摹一番,道:「好一對兒子媳婦,我為你一點骨血,精緣所牽,二百年貞靜之性,不得安閒。 今幸已成房立戶,我願已完矣!」鶴齡道:「兒子頗讀詩書,曾見古今事蹟。 如我母數百年精魂,猶然遊戲人間,生子成立,誠為希有之事。 不知母親何術致此,望乞見教。 」玉英道:「我以貞烈而死,后土錄為鬼仙,許我得生一子,延其血脈。 汝父有掩骸之仁,陰德可紀,故我就與配合生汝,以報其恩。 此皆生前之注定也。 」鶴齡道:「母親既然靈通如此,何不即留跡人間,使兒媳輩得以朝夕奉養?」玉英道:「我與汝父有緣,故得數見于世,然非陰道所宜。 今日特為要見吾兒與媳婦一面,故此暫來,此後也不再來了。 直待歸閩之時,石尤嶺下再當一見。 吾兒前程遠大,勉之!勉之!」說罷,騰空而去。 鶴齡夫妻恍恍自失了半日,才得定性。 事雖怪異,想著母親之言,句句有頭有尾。 鶴齡自嘆道:「讀盡稗官野史,今日若非身為之子,隨你傳聞,豈肯即信也!」次日與黃翁及兩弟說了,俱各驚駭。 鶴齡隨將竹英交還韓生,備說母親夜來之言。 韓生道:「今汝托義父恩庇,成家立業,俱在於此,歸閩之期,知在何時?只好再過幾時,我自回去看婆婆罷了。 」鶴齡道:「父親不必心焦!秋試在即,且待兒子應試過了,再商量就是。 」從此韓生且只在黃家住下。 鶴齡與兩弟,俱應過秋試。 鶴齡與鶴算一同報捷,黃翁與韓生盡皆歡喜。 鶴齡要與鶴算同去會試,韓生住湘潭無益,思量暫回閩中。 黃翁贈與盤費,鶴齡與易氏各出所有送行。 韓生乃到家來,把上項事一一對母親說知。 韓母見說孫兒娶婦成立,巴不得要看一看,只恨不得到眼前,此時連媳婦是個鬼也不說了。 次年鶴齡、鶴算春榜連捷,鶴齡給假省親,鶴算選授福州府閩縣知縣,一同回到湘潭。 鶴算接了黃翁,全家赴任,鶴齡也乘此便帶了妻易氏附舟到閩訪親,登堂拜見祖母,喜慶非常。 韓生對兒子道:「我館在長樂石尤嶺,乃與汝母相遇之所,連汝母骨骸也在那邊。 今可一同到彼,汝母必來相見。 前日所約,原自如此。 」 遂合家同到嶺下,方得駐足館中,不須擊英,玉英已來拜韓母,道:「今孫兒媳婦多在婆婆面前,況孫兒已得成名,妾所以報郎君者已盡。 妻幽陰之質,不宜久在陽世周旋,只因夙緣,故得如此。 今合門完聚,妾事已了,從此當靜修玄理,不復再人生寰矣。 」韓生道:「往還多年,情非朝夕,即為兒子一事,費過多少精神!今甫得到家,正可安享子媳之奉,如何又說要別的話來?」鶴齡夫婦涕泣請留。 玉英道:「冥數如此,非人力所強。 若非數定,幾曾見二百年之精魂還能同人道生子,又在世間往還二十多年的事?你每亦當以數目自遣,不必作人間離別之態也。 」言畢,翩然而逝。 鶴齡痛哭失聲,韓母與易氏各各垂淚,惟有韓生不十分在心上,他是慣了的,道夜靜擊英,原自可會。 豈知此後隨你擊英,也不來了。 守到七夕常期,竟自杳然。 韓生方忽忽如有所失,一如斷弦喪偶之情。 思他平時相與時節,長篇短詠,落筆數千言,清新有致,皆如前三首絶句之類,傳出與人,頗為眾口所誦。 韓生取其所作成集,計有十捲。 因曾賦「萬鳥鳴春」四律,韓生即名其集為《萬鳥鳴春》,流布于世。 韓生後來去世,鶴齡即合葬之石尤嶺下。 鶴齡改復韓姓,別號黃石,以示不忘黃家及石尤嶺之意。 三年喪畢,仍與易氏同歸湘潭,至今閩中盛傳其事。 二百年前一鬼魂,猶能生子在乾坤。 遺骸掩處陰功重,始信骷髏解報恩。 卷31 行孝子到底不簡屍 殉節婦留待雙出柩 削骨蒸肌豈忍言?世人藉口欲伸冤。 典刑未正先殘酷,法吏當知善用權。 第21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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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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