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生一見大驚,不覺喊道:「來魅吾的,是這個妖物呵!」那狐性極靈,雖然睡臥,甚是警醒。 一聞人聲,侯把身子變過,仍然是個人形。 蔣生道:「吾已識破,變來何干?」那狐走向前來,執着蔣生手道:「郎君勿怪!我為你看破了行藏,也是緣分盡了。 」蔣生見他仍複舊形,心裡老大不捨。 那狐道:「好教郎君得知,我在此山中修道,將有千年。 專一與人配合雌雄,煉成內丹。 向見郎君韶麗,正思借取元陽,無門可入。 卻得郎君鍾情馬家女子,思慕真切,故爾效仿其形,特來配合。 一來助君之歡,二來成我之事。 今形跡已露,不可再來相陪,從此永別了。 但往來已久,與君不能無情。 君身為我得病,我當為君治療。 那馬家女子,君既心愛,我又假托其貌,邀君恩寵多時,我也不能恝然。 當為君謀取,使為君妻,以了心願,是我所以報君也。 」說罷,就在洞中手擷一般希奇的草來,束做三束,對蔣生道:「將這頭一束,煎水自洗,當使你精完氣足,壯健如故。 這第二束,將去悄地撒在馬家門口暗處,馬家女子即時害起癩病來。 然後將這第三束去煎水與他洗濯,這癩病自好,女子也歸你了。 新人相好時節,莫忘我做媒的舊情也。 」遂把三束草一一交付蔣生,蔣生收好。 那狐又分付道:「慎之!慎之!莫對人言,我亦從此逝矣。 」言畢,依然化為狐形,跳躍而去,不知所往。 蔣生又驚又喜,謹藏了三束草,走歸店中來,叫店家燒了一鍋水,悄地放下一束草,煎成藥湯。 是夜將來自洗一番,果然神氣開爽,精力陡健,沉睡一宵。 次日,將鏡一照,那些萎黃之色,一毫也無了。 方知仙草靈驗,謹其言,不向人說。 夏良策來問昨日蹤跡,蔣生推道:「靈至水邊已住,不可根究,想來是個怪物,我而今看破,不與他往來便了。 」夏良策見他容顏複舊,便道:「兄心一正,病色便退,可見是個妖魅。 今不被他迷了,便是好了,連我們也得放心。 」蔣生口裡稱謝,卻不把真心說出來。 只是一依狐精之言,密去幹着自己的事。 將着第二束草守到黃昏人靜後,走去馬少卿門前,向戶檻底下牆角暗處,各各撒放停當。 目回店中,等待消息。 不多兩日,紛紛傳說馬家雲容小姐生起癩瘡來。 初起時不過二三處,雖然嫌憎,還不十分在心上。 漸漸渾身癩發,但見:腥臊遍體,臭味難當。 玉樹亭亭,改做魚鱗皴皴;花枝裊裊,變為蠹蝕累堆。 癢動處不住爬搔,滿指甲霜飛雪落;痛來時豈勝啾唧,鎮朝昏抹淚揉眵。 誰家女子恁般撐?聞道先儒以為癩。 馬家小姐忽患癩瘡,皮癢膿腥,痛不可忍。 一個艷色女子弄成人間厭物,父母無計可施,小姐求死不得。 請個外科先生來醫,說得甚不值事,敷上藥去就好。 依言敷治,過了一會,渾身針刺卻象剝他皮下來一般疼痛,頃刻也熬不得,只得仍舊洗掉了。 又有內科醫家前來處方,說是內裡服藥,調得血脈停當,風氣開散,自然痊可。 只是外用敷藥,這叫得治標,決不能除根的。 聽了他把煎藥日服兩三劑,落得把脾胃燙壞了,全無功效。 外科又爭說是他專門,必竟要用擦洗之藥。 內科又說是肺經受風,必竟要吃消風散毒之劑。 落得做病人不着,挨着疼痛,熬着苦水,今日換方,明日改藥。 醫生相罵了幾番,你說我無功,我說你沒用,總歸沒帳。 馬少卿大張告示在外:「有人能醫得痊癒者,贈銀百兩。 」這些醫生看了告示,只好嚥唾。 真是孝順郎中,也算做竭盡平生之力,查盡秘藏之書,再不曾見有些小效處。 小姐已是十死九生,只多得一口氣了。 馬少卿束手無策,對夫人道:「女兒害着不治之症,已成廢人。 今出了重賞,再無人能醫得好。 莫若舍了此女,待有善醫此症者,即將女兒與他為妻,倒賠壯奩,招贅入室。 我女兒頗有美名,或者有人慕此,獻出奇方來救他,也未可知。 就未必門當戶對,譬如女兒害病死了。 就是不死,這樣一個癩人,也難嫁着人家。 還是如此,庶幾有望。 」遂大書於門道:「小女雲容染患癩疾,一應人等能以奇方奏效者,不論高下門戶,遠近地方,即以此女嫁之,贅入為婿。 立此為照!」 第21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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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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