搽粉虞侯太守筵,酒酣未必呼燭滅。 忽爾監司飛檄至,桁楊橫掠頭搶地。 章台不犯士師條,肺石會疏刺史事。 賤質何妨輕一死,豈承浪語污君子? 罪不重科兩得答,獄吏之威止是耳。 君侯能講毋自欺,乃遣女子誣人為! 雖在縲紲非其罪,尼父之語胡忘之? 君不見, 貫高當時白趙王,身無完膚猶自強? 今日蛾眉亦能爾,千載同聞俠骨香! 含顰帶笑出狴犴,寄聲闔眼閉眉漢。 山花滿鬥歸夫來,于潢自有梁鴻案。 卷13 鹿胎庵客人作寺主 判溪裡舊鬼借新屍 詩曰: 昔日眉山翁,無事強說鬼。 何取誕怪言,陰陽等一理。 惟令死可生,不教生愧死。 晉人頗通玄,我怪阮宣子。 晉時有個阮修,表字宣子。 他一生不信有鬼,特做一篇《無鬼論》。 他說道:「今人見鬼者,多說他着活時節衣服。 這等說起來,人死有鬼,衣服也有鬼了。 」一日,有個書生來拜,他極論鬼神之事。 一個說無,一個說有,兩下辯論多時,宣子口才便捷,書生看看說不過了,立起身來道:「君家不信,難以置辨,只眼前有一件大證見,身即是鬼,豈可說無取。 」言畢,忽然不見。 宣子驚得木獃,嘿然而慚,這也是他見不到處。 從來聖賢多說人死為鬼,豈有沒有的道理?不止是有,還有許多放生前心事不下,出來顯靈的。 所以古人說:「當令死者復生,生者可以不愧,方是忠臣義土。 」而今世上的人,可以見得死者的能有幾個?只為欺死鬼無知,若是見了顯靈的,可也害怕哩! 宋時福州黃閭人劉監稅的兒子四九秀才,取鄭司業明仲的女兒為妻,後來死了,三個月,將去葬于鄭家先隴之旁。 既掩壙,劉秀才邀請送葬來的親朋在墳庵飲酒。 忽然一個大蝶飛來,可有三寸鄉長,在劉秀才左右盤旋飛舞,趕逐不去。 劉秀才道是怪異,戲言道:「莫非我妻之靈乎?倘陰間有知,當集我掌上。 」剛說得罷,那蝶應聲而下,竟飛在劉秀才右手內。 將有一刻光景,然後飛去。 細看手內已生下一卵,坐客多來觀看,劉秀才恐失掉了,將紙包着,叫房裡一個養娘,交付與他藏。 劉秀才唸著鄭氏,嘆息不已,不覺淚下。 正在淒惶間,忽見這個養娘走進來,道:「不必悲傷,我自來了!」看著行動舉止,聲音笑貌,宛然與鄭氏一般無二。 眾人多道是這養娘風發了。 到晚回家,竟走到鄭氏房中,開了箱匣,把冠裳釵釧服飾之類,盡多拿出來,悉照鄭氏平日打扮起來。 家人正皆驚駭,他竟走出來,對劉秀才說道:我去得三月,你在家中做的事,那件不是,那件不是,某妾說甚麼話,某仆做甚勾當。 ——數來,件件不虛。 劉秀才曉得是鄭氏附身,把這養娘信做是鄭氏,與他說話,全然無異。 也只道附幾時要去的,不想自此聲音不改了,到夜深竟登鄭氏之床,拉了劉秀才同睡。 雲雨歡愛,竟與鄭氏生時一般。 明日早起來,區處家事,簡較莊租簿書,分毫不爽。 親眷家聞知,多來看他,他與人寒溫款待,一如平日。 人多叫他鬼小娘。 養娘的父親就是劉家莊仆,見說此事,急來看看女兒。 女兒見了,不認是父親,叫他的名字罵道:「你去年還欠谷若干斛,何為不還?」叫當直的掌住了要打,討饒才住。 如此者五年,直到後來劉秀才死了,養娘大叫一聲,驀然倒地,醒來仍舊如常。 問他五年間事,分毫不知。 看了身上衣服,不勝慚愧,急脫卸了,原做養娘本等去。 可見世間鬼附生人的事極多,然只不過一時間事,沒有幾年價竟做了生人與人相處的。 也是他陰中撇劉秀才不下,又要照管家事,故此現出這般奇異來。 怎說得個沒鬼?這個是借生人的了,還有個借死人的。 說來時: 直叫小膽驚欲死,任是英雄也汗流。 只為滿腔冤抑聲,一宵鬼括報心仇。 話說會稽嶸縣有一座山,叫做鹿胎山。 為何叫得鹿胎山?當時有一個陳惠度,專以射獵營生,到此山中,見一帶胎鹿鹿,在面前走過。 惠度腰袋內取出箭來,搭上了一箭射去,叫聲「着」,不偏不側,正中了鹿的頭上。 那只鹿帶了箭,急急跑到林中,跳上兩跳,早把個小鹿生了出來。 老鹿既產,便把小鹿身上血舐個乾淨了,然後倒地身死。 陳惠度見了,好生不忍,深悔前業,拋弓棄失,投寺為僧。 後來鹿死之後,生出一樣草來,就名「鹿胎草」。 這個山原叫得剡山,為此就改做鹿胎山。 第9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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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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