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依連希特拉爾一家人索性橫下心,開始吃他們還沒吃完的東西。 他們不是簡單地吃,而是吃得非常用勁,得意揚揚,擺出鋪張的排場,倒好象以前從沒吃過東西似的。 他們的家門自動打開,於是一大群半饑半飽、尋找殘羹剩飯的食客蜂擁而來。 那些食客,論身分,都是家道中落的貴族、作家、畫家、演員、音樂家,裝束考究,臉上富於表情,香氣撲鼻,樂器上等,可就是餓著肚子。 這些食客不久就在男爵府裡流連忘返。 蓋依連希特拉爾家的人本來一天天窮困下去,急等著救星,現在突然間,卻看見他們自己高踞在庇護文藝的財主地位上了。 他們的房子裡平添了許多舞檯布景、圖畫、罕見的水彩畫等裝飾品。 這個住宅每到傍晚就響起交響樂、夜曲、圓舞曲、波爾卡舞曲的聲音。 那些有音樂和朗誦的音樂文學晚會漸漸出了名,由於有名就更招來社會各階層的大批客人。 所有這些晚會和演出,捷莉紮一概參加。 她相貌美麗,彷彿是用大理石雕出來的,穿一身黑衣服,在食客們的雜色人群中周旋,從一個藝術家跟前走到另一個藝術家跟前,用盡全力擺脫她心裡那種惱人的煩悶。 這一大群人在她心目中是新奇的。 她開始對他們發生興趣。 她為了排遣煩悶,就著手研究他們。 她定睛看著他們富於表情的臉,聽他們講話,自己也說話,閲讀送到她手裡來的文稿。 她經過長期研究只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他們當中既有正人君子,也有騙子。 這個結論是她的研究的唯一成果。 她欠缺比較細緻的分析能力,分不清正人君子和騙子。 她引得某些人同她接近,然而就連在這部分人當中,固然有許多是有聲望的人,卻也有騙子。 馮·紮依尼茨就是這批精選的人中的一個。 他是偶然走進蓋依連希特拉爾的家門的。 有個從事寫作的朋友,想讓他看一看他寫的喜劇在男爵家裡舞台上如何演出,就硬把他拉去了。 過後不久,他不限於觀看演出和參加文藝晚會,連白天也開始去拜訪蓋依連希特拉爾家。 捷莉紮每到傍晚就騎馬出外,照例由馬夫給她做伴,可是不久這種傍晚的閒遊卻開始由阿爾土爾作陪了。 每天傍晚阿爾土爾總是津津有味地對她講起這一天他做過些什麼事,讀過什麼書,寫過什麼作品。 他報告完畢,難免講到他的幻想、希望、意圖。 捷莉紮聽著他講,她自己也講。 她能一連舉出許多著名學者的姓名,不過那些姓名卻都是……從阿爾土爾口裡聽來的。 他們成了朋友。 據說,從友誼到相愛,只要跨出一步就到了。 阿爾土爾卻沒想談戀愛。 只要有個頭腦聰明和朝氣蓬勃的女人做伴,他就滿足了。 直到捷莉紮在一次傍晚的閒遊中對他承認說她愛他,他才講起愛情。 ……首先講起愛情的是她。 這樣道破彼此相愛以後,隨之而來的那些日子,就象人們常說的,是一生之中只有一回的。 阿爾土爾在別的時候從沒象他跟他所愛的女人一起度過的這些日子這樣幸福過,對生活也從沒這樣滿意過。 然而這種幸福卻沒延續很久。 它被捷莉紮破壞了。 臨到他要求他所愛的而且無疑地也愛著他的姑娘做他的妻子,做馮·紮依尼茨男爵夫人和「博士夫人」,她卻斷然回絶了。 「我不能嫁給您,」她寫信告訴他說,“您窮,我也窮。 貧窮已經毒害我的上半生。 莫非還要它來毒害我的下半生嗎?您是男人,而男人是不象女人那樣理解貧窮的種種慘痛的。 貧窮的女人是最不幸的人。 ……您,阿爾土爾,不該提起嫁娶。 ……您這樣一來,就使我不得不解釋清楚,這卻不能不在我們目前的關係上留下痕跡。 我們還是停止這種沉悶的解釋,仍舊照先前那樣生活下去吧。 ” 第21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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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科夫小說集》
第21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