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差。 過了十分鐘光景,就有個鬍子刮光、外貌弔兒郎當的業餘演員,聽從青年的要求,拖著兩隻腳懶洋洋地走過來,介紹他和遼麗雅相識。 原來這青年是「我們自己人」,是才氣大得不得了的畫家,姓諾格捷夫。 諾格捷夫是個二十四歲左右的黑髮青年,生著格魯吉亞人那種熱情的眼睛,留著漂亮的唇髭,臉色白淨。 他從沒畫過什麼東西,然而他是畫家。 他蓄著長髮,鬍子又短又尖,懷錶的鏈子上墜著黃金的小調色板,襯衫的袖扣也是黃金的小調色板,手套很長,一直戴到胳膊肘上,靴後跟高得叫人沒法相信。 這個人善良,然而蠢得象只鵝。 他父親是貴族,母親也是貴族,祖母很有錢。 他還沒娶妻成家。 他怯生生地握一下遼麗雅的手,怯生生地坐下,等到坐好,就睜大眼睛盯住遼麗雅。 他講話不快,而且膽怯。 遼麗雅講得滔滔不絶,然而他光是說:「對……不……我,您要知道……」他一講話就上氣不接下氣,回答的話往往文不對題,屢次慌張得搔左眼睛(搔他自己的而不是遼麗雅的眼睛)。 遼麗雅心裡暗暗喝采。 她斷定畫家已經愛上她,心裡不免得意。 舞會過後,第二天,遼麗雅在她房間裡的窗邊坐著,得意洋洋地瞧著街上。 諾格捷夫正在她窗前街道上走來走去。 諾格捷夫溜躂著,眼珠盯緊她的窗子。 他看啊看的,彷彿馬上就要死了:眼神那麼憂鬱,慵懶,溫柔,象火一樣。 第三天也還是這樣。 第四天下雨,他沒到窗外來(有人勸他說,他的身材配上雨傘就不好看)。 第五天局面大變,他居然到遼麗雅父母家裡登門拜訪了。 他們的相識就由戈爾迪之結②捆緊,拆也拆不開了。 大約過了四個星期,又舉行舞會。 (請參看這篇小說的開端。 )諾格捷夫站在房門口,肩膀倚著門框,眼睛盯緊遼麗雅。 遼麗雅有意要挑起他的嫉妒心,就遠遠地向納勃雷德洛夫中尉賣弄風情,當時中尉喝過酒,然而沒有大醉,而是略微有點酒意。 遼麗雅的父親側著身子走到諾格捷夫跟前。 「您一直在畫嗎?」父親問。 「您在搞繪畫工作吧?」 「對。 」 “哦。 ……這是好事。 ……求上帝保佑,求上帝保佑吧。 ……嗯。 ……可見上帝賜給您這樣的才能。 ……是埃……各人有各人的才能嘛。 ……”她父親沉默一忽兒,繼續說:「喏,您,年輕人,要知道,如果您那個……老是畫畫兒,那您倒不妨這麼辦。 春天您就下鄉到我們家裡來。 那是個非常引人入勝的地方呢!那兒的名勝,我跟您說吧,多極了!象那樣的風景連拉華爾③也沒有機會畫過。 我們很歡迎您來。 再者,我的女兒又跟您那麼……要好。 ……嗯,嗯。 ……年輕人,年輕人啊!嘻嘻嘻。 ……」畫家鞠躬。 這年五月一日,他就帶著行李到阿斯洛夫斯基家的莊園上去了。 他的行李有一個不用的顏料箱、一件凸紋布坎肩、一個空煙盒和兩件襯衫。 他受到非常熱情的接待。 他們撥給他兩個房間、兩個聽差、一匹馬,他想要什麼就給什麼,只要讓他們覺得有希望就行。 他儘量利用他的新地位,大吃大喝,睡得很長,欣賞風景,目不轉睛地瞅著遼麗雅。 遼麗雅幸福得了不得。 他對她那麼親密,他那麼年輕,那麼漂亮,那麼怯生生,……那麼愛她!他膽怯得很,總也不肯走到她跟前來,老是遠遠地站在窗簾或者灌木叢後面看她。 「膽怯的愛情啊!」遼麗雅想,嘆口氣。 ……有一天早晨風和日麗,她父親和諾格捷夫在花園里長椅上坐著談天。 父親大談家庭幸福的種種妙處,諾格捷夫有耐性地聽著,用眼睛尋找遼麗雅的身影。 「您父親只有您一個兒子嗎?」父親順便問道。 第9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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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科夫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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