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發,靜也。 已發,動也。 發上用功,固為徇動;未發用功,亦為徇靜,皆陷於一偏。 而《中庸》以大本歸之未發者,蓋心體即天體也。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其中為天樞,天無一息不運,至其樞紐處,實萬古常止,要不可不歸之靜。 故心之主宰,雖不可以動靜言,而惟靜乃能存之。 此濂溪以主靜立人極,龜山門下以體夫喜怒哀樂未發前氣象為相傳口訣也。 先生所以自別於非禪者,謂「歸寂以通天下之感,不似釋氏以感應為塵煩,一切斷除而寂滅之」。 則是看釋氏尚未透。 夫釋氏以作用為性,其所惡言者體也。 其曰父母未生前,曰先天,曰主中主,皆指此流行者而言,但此流行不着於事為知覺者也。 其曰後天,曰大用現前,曰賓,則指流行中之事為知覺也。 其實體當處,皆在動一邊,故曰「無所住而生其心」,正與存心養性相反。 蓋心體原是流行,而流行不失其則者,則終古如斯,乃所謂靜也、寂也。 儒者存養之力,歸於此處,始不同夫釋氏耳。 若區區以感應有無別之,彼釋氏又何嘗廢感應耶?陽明自江右以後,始拈良知。 其在南中,以默坐澄心為學的,收斂為主,發散是不得已。 有未發之中,始能有中節之和,其後學者有喜靜厭動之弊,故以致良知救之。 而曰良知是未發之中,則猶之乎前說也。 先生亦何背乎師門?乃當時群起而難之哉! 徐學謨《識余錄》言:「楊忠愍劾嚴嵩假冒邊功,下部查覆。 世蕃自草覆稿送部,先生即依稿具題。 」按《識小編》:「先生勸嵩自辭軍賞,而覆疏竟不上,但以之歸功張時徹。 」然則依稿具題之誣,不辯而自明矣。 雙江論學書 謂心無定體,其於心體疑失之遠矣。 然在中,寂然不動而萬化攸基,此定體也。 良知本寂,感於物而後有知。 知其發也,不可遂以知發為良知,而忘其發之所自也。 心主乎內,應於外,而後有外。 外其影也,不可以其外應者為心,而遂求心於外也。 故學者求道,自其主乎內之寂然者求之,使之寂而常定。 原泉者,江、淮、河、漢之所從出也,然非江、淮、河、漢則亦無以見所謂原泉者。 故浚原者浚其江、淮、河、漢所從出之原,非以江、淮、河、漢為原而浚之也。 根本者,枝葉花實之所從出也。 培根者,培其枝葉花實所從出之根,非以枝葉花實為根而培之也。 今不致感應變化所從出之知,而即感應變化之知而致之,是求日月於容光必照之處,而遺其懸象着明之大也。 本原之地,要不外乎不睹不聞之寂體也。 不睹不聞之寂體,若因感應變化而後有,即感應變化而致之可也。 實則所以主宰乎感應變化,而感應變化乃吾寂體之標末耳。 相尋於吾者無窮,而吾不能一其無窮者而貞之於一,則吾寂然之體不幾於憧憧矣乎!寂體不勝其憧憧,而後忿則奮矣,欲則流矣,善日以泯,過曰以長,即使懲之窒之,遷之改之,已不免義襲於外,其於涵養本原之功,疑若無與也。 所貴乎本體之知,吾之動無不善也,動有不善而後知之,已落二義矣。 以獨為知,以知為知覺,遂使聖人洗心藏密一段反本功夫,潛引而襲之於外。 縱使良知唸唸精明,亦只於發處理會得一箇善惡而去取之,其於未發之中,純粹至善之體,更無歸復之期。 心無定體之說,謂心不在內也。 百體皆心也,萬感皆心也,亦嘗以是說而求之,譬之追風逐電,瞬息萬變,茫然無所措手,徒以亂吾之衷也。 體得未發氣象,便是識取本來面目。 敬以持之,常存而不失,到此地位,一些子習氣意見着不得,胸次灑然,可以概見,又何待遇事窮理而後然耶?即反覆推究,亦只推究乎此心之存否。 (以上《與歐陽南野》) 聖人過多,賢人過少,愚人無過。 蓋過必學而後見也,不學者冥行妄作以為常,不復知過。 (《答許鬰林》) 知者,心之體,虛靈不昧,即明德也。 致者,充滿其虛靈之本體,江、漢濯之,秋陽暴之。 致知即致中也,寂然不動,先天而天弗違者也。 格物者,致知之功用,物各付物,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何思何慮,後天而奉天時也,如好好色、惡惡臭之類是也。 此予之說也。 格其不正以歸於正,乃是先師為下學反正之漸,故為是不得已之辭。 所謂不正者,亦指夫意之所及者言,非本體有所不正也。 不善體者,往往賺入襲取窠臼,無故為伯者立一赤幟,此予之所憂也。 (《答亢子益》) 夫無時不寂、無時不感者,心之體也。 感惟其時而主之以寂者,學問之功也。 故謂寂感有二時者,非也。 謂功夫無分於寂感,而不知歸寂以主夫感者,又豈得為是哉。 疑予說者,大略有三:其一謂道不可須臾離也,今日動處無功,是離之也;其一謂道無分於動靜也,今日功夫只是主靜,是二之也;其一謂心事合一,仁體事而無不在,今日感應流行,着不得力,是脫略事為,類於禪悟也。 夫禪之異於儒者,以感應為塵煩,一切斷除而寂滅之,今乃歸寂以通天下之感,致虛以立天下之有,主靜以該天下之動,又何嫌於禪哉! 第11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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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第11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