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而遇秋社日,天空有黃黑雲,由東南展至西方,直貫日中,及日向西下,雲分七道,相去約數十丈,幻成白色,如魚鱗相似,歷時乃滅。 韜頗解天文,顧語左右道:「天變不小,恐有刺客起自京師,未知由何人當災哩。 」是夕,韜與僚屬會宴東明觀,召令樂工歌伎,彈唱侑酒。 宴至半酣,不覺長嘆道:「人生無常,別易會難,諸君試暢飲一觥,各宜使醉,須知後會有期,應該乘時盡興哩。 」說至此,竟泫然涕下。 死兆已見!大眾聽了,都不禁駭異,惟見韜涕泗橫流,也不禁觸動悲懷,相率欷歔,都非佳象。 到了夜半,眾皆別去,韜趁便留宿佛寺中。 哪知事出非常,變生不測,僅越半夜,好好一個石家主子,竟變做血肉模糊的死屍。 天已大明,寢門尚閉,韜有侍役,怪韜高臥不起,撬戶入視,已是腹破腸流,手斷足折,倒斃在寢榻前。 旁有刀箭擺着,也不辨是何人所置,何人所殺,當下慌亂無措,不得已着人飛報。 偏宮中已經得知,趙主石虎,正聞變驚慟,暈倒床上。 宮人七手八腳,環集施救,好容易才得救醒,尚是悲號不止。 究竟由何人先去報聞?查將起來,乃是趙太子石宣。 應該由他先知。 虎號哭多時,便擬親往視喪。 時百官已俱入請安,聞虎命駕將出,各欲扈從前去。 獨司空李農進諫道:「害死秦公,未知何人,臣料是釁起蕭牆,危生肘腋,陛下不宜輕出,當速緝兇手,毋使幸脫。 」虎得農言,猛然記起佛圖澄語,不由的頓足嘆息道:「是了是了。 究竟和尚通靈,朕到此才能覺悟呢。 」遂停止不行。 一面飭衛士戒嚴,一面派官吏治喪。 太子宣駕坐素車,引東宮兵千人,往視韜殮,使左右舉衾觀屍,仔細一瞧,反呵呵大笑,掉頭自去。 實是一個莽漢,若使韜知預防,何至被殺。 還至東宮,將委罪韜吏,命收大將軍記室參軍鄭靖尹武等人。 韜曾為車騎大將軍。 偏是惡報昭彰,難逃冥譴,有一東宮役吏史科,向石虎處訐發陰謀,虎始知禍由太子,氣得兩目咆哮,無名火高起三丈,亟命左右往召太子宣。 宣不敢徑往,中使詐稱奉杜後命,叫他進去。 宣還道是另有密商,因即入省,甫進宮門,便有人傳着虎諭,把宣驅入別室,軟禁起來。 那時楊柸牟成趙生等,已聞風出走,生稍遲一步,致被衛士拘住,交與刑官拷訊。 生無可抵賴,始供稱殺韜情跡,實由楊柸等隱受宣囑,伺韜留宿寺舍,夜用獼猴梯架牆,逾垣入室,因得逞兇。 這供詞呈將進去,虎不瞧猶可,既已瞧著,大呼:「了不得,了不得。 」便命將宣移禁席庫,更用鐵環穿通宣頷,鎖諸柱上,且作數斗可容的木槽,中貯塵糞土飯,迫使宣食,彷彿似豬狗一般。 一面取入殺韜刀箭,見上面尚有血痕,便伸舌吮舐,且舐且泣,哀聲震徹內外。 徒哭何益?百官俱入內勸解,哪裡禁遏得住?大眾無法可想,只好往請佛圖澄,前來解免。 澄當然馳至,見了石虎,說出一番前因後果,稍得令虎止哀。 惟虎即欲加宣極刑,澄復諫道:「宣與韜皆陛下子,今宣殺韜,陛下又為韜殺宣,是反變成兩重禍祟了。 陛下今日,誠使息怒加慈,福祚尚保靈長,可延六十餘年,若必欲誅宣,恐宣魂當化為彗星,將來要下掃鄴宮呢。 」這是何因何果?可惜尚未說明。 虎執意不從,待澄趨退,便令左右至鄴城北隅,堆積薪柴,就柴堆上豎一標竿,竿上架着轆轤,兩端穿繩,懸垂上面,當下把宣牽就柴上,用繩繫住。 並使韜平時寵幸二閹,一叫郝稚,一叫劉霸,拔宣發,抽宣舌,斫宣目,刳宣腸,斷宣手足,然後將宣屍用轆轤絞上,掛諸天空,下面縱火焚薪,薪燃火盛,煙焰衝天,不到半時,已將宣屍爛焦,如燔如炙,好一個燒烤。 及繩被毀斷,屍復下墜,立成灰燼。 這是何刑?最可怪的是暴主石虎,挈領宮妾數千人,共登高台,瞭望火所,看它燔灼。 莫非是看放焰火麼?至火已垂滅,再令檢出屍灰,分置諸門交道中,並收宣妻子二十九人,一併殺死。 究竟是虎狼性格,名不虛傳。 宣有幼兒,年才數歲,伶俐可愛,虎不忍加誅,抱置膝上,向他垂涕。 兒亦啼哭道:「這非兒罪。 」虎欲赦兒不誅,偏秦府屬吏,定請並誅此兒,看虎戀戀不捨,竟向虎膝上牽奪。 兒攬住虎衣,狂叫痛號,甚至帶絶手脫,始被猛擲出去,踢躂一聲,登時斷命。 虎掩面入宮,敕廢宣母杜氏為庶人,誅東宮僚屬三百人,閹寺五十人,統皆車裂支解,棄屍漳水,洿東宮以養豬牛。 還有東宮衛卒十餘萬人,全體謫戍涼州。 太史令趙攬,已遷任散騎常侍,前曾入白道:「宮中將有變亂,宜豫備不虞。 」及虎既殺宣,疑攬預知宣謀,獨不實告,亦勒令處死。 可為王波泄恨。 貴嬪柳氏,系尚書柳耆長女,才色俱優,耆有二子嘗侍直東宮,為宣所寵,此時已共誅死。 虎復令柳女連坐,逼使自盡。 既而追念柳氏姿容,未免生悔,幸柳氏尚有一妹,在家待字,便飭左右驅車接入,就在芳林園引見。 細瞧芳容,不亞乃姊,就下座掖入寢床,令做乃姊替身,恣情淫狎,不消細說。 姊妹花並墮虎口,死者固已矣,生者亦去死無幾。 第15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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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晉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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