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秧鷄叫,蓬門即刻開。 我疑香闖裡,夜夜月光來。 我又如何放心得下?」如此言語,不過玩笑而已,並非真正懷疑其另有情人。 幾年來獨守空閨,堅守貞節,潛心靜候公子駕返。 此番心意亦甚為公子看重。 回想當年惜別時分,公子吟「後日終當重見月,雲天暫暗不須優」,與她盟誓定要重逢之情形。 便又嘆道:「那時何苦要因別離而悲?你返京,我亦不得見,此身薄命,儘管傷心吧!」模樣嬌喚,可愛無比。 源氏公子自是又搬來一大難不知源出何處的甜言蜜語勸慰一番。 此刻,又憶起那五節小姐。 公子從不曾忘記此人,盼望再次相見。 然而難尋機會,又不便悄然前往。 小姐亦痴心相望,對父母的頻頻勸婚,竟不動半點心思。 源氏公子想新建幾座舒適邸宅,以邀集五節等人來住。 且明石姬之女前程遠大,她們可作保姆。 至于東院建築,風格頗為時尚,較二條院愈加講究。 為早日竣工,遂安排幾個熟識的國守負責監工。 尚待俄月夜那邊,他仍未斷念。 雖因她闖下大禍,卻猶不自咎,亦總想再會一面。 然此女自遭憂患後更是倍加謹慎,不敢再如先前與之交往了。 源氏公子奈何不得,又欲罷不能,覺得世間已沒有一點自由了。 話說朱雀帝讓位後,身心悠閒,無牽無掛。 每逢佳節,宮中管弦悠揚,生活甚為風雅逸致。 先前女禦、更衣,依然伺詩在側。 以往並不受寵的承香殿女禦,如今因兒子立為太子,亦母憑子資,遠非昔日了。 而原倍受恩寵的尚待俄月夜,卻有今不如昔之感。 承香殿女禦陪伴皇太子居于梨壺院,不與其他女禦共處。 淑景舍,即桐壺院,仍是源氏內大臣的宮中值宿所。 兩院近鄰,凡事皆可彼此通問,往來甚為方便。 源氏內大臣理所當然又成了皇太子的保護人。 藤壺皇后乃當今皇上之母,因已出家而未能榮升皇太后。 只得按照上皇律令,賜與封贈,並任命專職侍衛。 宮中規模盛大,與往日通然不同。 長期以來因忌憚弘徽殿太后而不能常人宮見冷泉帝,已生怨恨。 如今日日誦經禮佛,專注法事之餘,可以毫無顧慮,自由出入,心中很是舒暢。 倒是那弘徽殿太后悲嘆時運不濟了。 而源氏內大臣一有機會,必對其關心備至,以示敬意。 世人卻認為弘徽太后不該有此善報,憤憤不平。 源氏內大臣常普施恩惠于世間百姓,有求必應。 推對紫姬之父兵部卿親王一家漠不關心。 緣于源氏公子遭流放時,他毫無同情之心,倒有趨炎附勢之意。 故此源氏內大臣心存不快,交情甚淡。 藤壺皇后憐憫此兄,甚感遺憾。 是時天下大權平分,太政大臣與內大臣翁婿二人齊心協力,共同執政。 是年八月,權中納言之女入宮為冷泉院之女禦。 一切儀式均由其祖父太政大臣親自料理,隆重非凡。 兵部卿親王之二女公子,經父母悉心教養,盛名于世,亦有入宮願望。 然源氏內大臣並不信任,親王也奈何不得。 年秋,源氏內大臣前往往吉明神神社參拜。 因為還願,儀仗蔚為壯觀,一時舉世轟動。 滿朝公卿及殿上人皆競相隨往。 恰逢此際,明五姬亦前去參拜神社。 每年她必去參拜一次。 只因去年懷孕,今年生育,未曾前去。 此次乘船前往,算作補償。 靠岸時,但見熱閙非凡,參拜之人甚多,稀世供品連綿不斷地運至。 樂人與十位舞手均為相貌俊秀之人,裝束甚是華麗。 明石姬一隨從便探問岸上人:「煩問,何人來此參拜?」岸上人答道:「此乃源氏內大臣前來還願!怪事,世間尚有人不知呢!」言畢,身份低賤的仆從皆笑起來。 明石姬暗想:「真是不巧,偏此時前來。 雖與他結不解之緣,然而遙望其丰姿,我的身世愈發不幸了。 連此等下人,亦得意非凡、趾高氣揚。 惟我向來關心其行蹤,偏偏對今日如此重大之事一無知曉,又貿然至此,前世造孽何其多!」想至此處,很是傷心,不禁落淚。 源氏內大臣一行聲勢浩大,行進于綠色松林中。 那身着絢麗官飽之人,猶如艷麗的櫻花及紅葉鋪滿于地,不計其數。 六位官員中,藏人的青袍尤為注目。 那右近將監,當年于公子流放途中曾賦詩怨恨賀茂神社,如今已榮升衛門佐,侍從前擁後簇,一副藏人大員派頭。 良清亦榮登衛門佐之位,身着紅袍,風姿俊美,更是神氣十足。 凡隨公子于明石浦居過之人,模樣已遠非昔日,皆身着紅紅綠綠的官袍,無不喜氣洋洋。 尤其那年輕公卿與殿上人等,馬鞍亦裝扮得絢爛多彩,爭俏競艷。 使得來自明石浦的鄉下人盡皆驚嘆不已。 遠遠駛來源氏內大臣的車子,明石姬見了甚為傷心,淚眼模糊,竟不能抬眼眺望日夜思念之人。 依照河原左大臣之前例,朱雀帝特將一隊童子賜予源氏內大臣。 此十位童子,皆相貌端正,一樣高低,可愛無比,發作童裝,耳旁結成兩環,繫著濃淡相諧的紫帶,甚是優美。 大隊人馬簇擁着小公子夕霧而至,隨行童子扮裝相同,亦尤為顯眼。 見夕霧如此高貴尊嚴,明石姬頓覺自己女兒微不足道,甚是傷悲。 於是合掌禮拜住古神社,祝福女兒。 攝津國國守前來迎接源氏,儀式之盛大。 為其他大臣參拜神社時遠不能及。 明石姬頗為躊躇:若依舊前去,我這等微賤之人,所獻供品菲薄,不足充數,神明定不注目;但若就此折回,又成何體統?思慮再三,決定停泊難波浦,亦可舉行技模。 遂命往難波浦行船。 源氏公子無論如何亦未料到明石姬會前來。 是夜歌舞饗宴通宵達旦。 為取悅神心,舉行了各種儀式。 其隆重程度遠非昔日能比,奏樂亦盛況空前。 昔日曾患難與共如惟光等人,對神明恩德深為感激。 源氏公子稍閒外出時,惟光便上前奉詩求見: 「謝罷神思還願回,忙及往事神傷。 」公子感觸正同,便答道: 「忙及風狂浪險時,神思依稀信我身。 果真靈驗介說罷滿面喜色。 惟光便將明石姬亦來參拜之事—一告之。 公子驚詫道:“我一點不曉呀!」心中甚是憐憫。 回想當初為神明引導居于明石浦之事,頓覺明石姬甚是可愛。 想必此刻她正悲傷不已,須捎信一封,略加慰藉。 源氏公子向住吉神社辭謝後,便四處閒游。 于難波浦舉行被楔,尤以七做的儀式隆重在嚴。 此刻他眺望難波掘江一帶,不由吟誦古歌道:「刻骨相思苦,至今已不勝。 誓當圖相見,縱使捨身命。 」對明石姬思念之情流露無遺。 惟光于一旁聞之,心領神會,自懷中取出旅途中備用毛筆,車停即呈上。 惟光如此機靈,源氏公子大悅,遂接筆于一便條上寫道: 「但得『圖相見』,不惜『捨身命』。 賴此宿緣深,今日得相近。 」寫畢交與推光。 惟光即派一知情僕人送交明石姬。 源氏公子等策馬離去,明石姬頓感失落,不勝悲傷。 忽得書信,雖言語甚少,亦欣慰萬分,淚不自禁。 遂答詩道: 「堤身無足道,萬事皆煩心。 若蒙通僑陳,為君舍此身?」附詩于一布條上,本為田蓑島拔楔時之供品,交與使者回呈公子。 夜幕漸晚,正是晚潮上漲之時。 鶴于海灣中引頸長鳴,淒厲之聲,催人淚下。 源氏公子傷感不已,竟想不憚耳目,前與明石姬相會。 遂吟詩道: 「淚濕透青衫,彷彿旅人情。 素聞田蓑好,可惜難掩身。 」 第4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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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第4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