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蔣生漸漸支持不過,一日疲倦似一日,自家也有些覺得了。 同伴中有一個姓夏的,名良策,與蔣生最是相愛。 見蔣生如此,心裡替他耽憂,特來對他說道:「我與你出外的人,但得平安,便為大幸。 今仁兄面黃肌瘦,精神恍惚,語言錯亂。 及聽兄晚間房中,每每與人切切私語,此必有作怪蹺蹊的事。 仁兄不肯與我每明言,他日定要做出事來,性命干係,非同小可,可惜這般少年,葬送在他鄉外府,我輩何忍?況小弟蒙兄至愛,有甚麼勾當便對小弟說說,斟酌而行也好,何必相瞞?小弟賭個咒,不與人說就是了!」蔣生見夏良策說得痛切,只得與他實說道:「兄意思真懇,小弟實有一件事不敢瞞兄。 此間主人馬少卿的小姐,與小弟有些緣分,夜夜自來歡會。 兩下少年,未免情慾過度,小弟不能堅忍,以致生出疾病來。 然小弟性命還是小事,若此風聲一露,那小姐性命也不可保了。 再三叮囑小弟慎口,所以小弟只不敢露。 今雖對仁兄說了,仁兄萬勿漏泄,使小弟有負小姐。 」夏良策大笑道:「仁兄差矣!馬家是鄉宦人家,重垣峻壁,高門邃宇,豈有女子夜夜出得來?況且旅館之中,眾人雜沓,女子來來去去,雖是深夜,難道不提防人撞見?此必非他家小姐可知了。 」蔣生道:「馬家小姐我曾認得的,今分明是他,再有何疑?」夏良策道:「聞得此地慣有狐妖,善能變化惑人,仁兄所遇必是此物。 仁兄今當謹慎自愛。 」蔣生那裡肯信?夏良策見他迷而不悟,躊躇了一夜,心生一計道:「我直教他識出蹤跡來,方纔肯住手。 」只因此一計,有分交:深妖怪,難藏醜穢之形;幽室香軀,陡變溫柔之質。 用着那神仙洞裡千年草,成就了卿相門中百歲緣。 且說蔣生心神惑亂,那聽好言?夏良策勸他不轉,來對他道:「小弟有一句話,不礙兄事的,兄是必依小弟而行。 」蔣生道:「有何事教小弟做?」夏良策道:「小弟有件物事,甚能分別邪正。 仁兄等那人今夜來時,把來贈他拿去。 若真是馬家小姐,也自無妨;若不是時,須有認得他處,這卻不礙仁兄事的。 仁兄當以性命為重,自家留心便了。 」蔣生道:「這個卻使得。 」夏良策就把一個粗麻布袋袋着一包東西,遞與蔣生,蔣生收在袖中。 夏良策再三叮囑道:「切不可忘了!」蔣生不知何意,但自家心裡也有些疑心,便打點依他所言,試一試看,料也無礙。 是夜小姐到來,歡會了一夜,將到天明去時,蔣生記得夏良策所囑,便將此袋出來贈他道:「我有些少物事送與小姐拿去,且到閨閣中慢慢自看。 」那小姐也不問是甚麼物件,見說送他的,欣然拿了就走,自出店門去了。 蔣生睡到日高,披衣起來。 只見床面前多是些碎芝麻粒兒,一路出去,灑到外邊。 蔣生恍然大悟道:「夏兄對我說,此囊中物,能別邪正,元來是一袋芝麻。 芝麻那裡是辨別得邪正的?他以粗麻布為袋,明是要他撒將出來,就此可以認他來蹤去跡,這個就是教我辨別邪正了。 我而今跟着這芝麻蹤跡尋去,好歹有個住處,便見下落。 」 蔣生不說與人知,只自心裡明白,逐步暗暗看地上有芝麻處便走。 眼見得不到馬家門上,明知不是他家出來的人了。 纖纖曲曲,穿林過野,芝麻不斷。 一直跟尋到大別山下,見山中有個洞口,芝麻從此進去。 蔣生曉得有些詫異,擔著一把汗,望洞口走進。 果見一個牝狐,身邊放著一個芝麻布袋兒,放倒頭在那裡鼾睡。 幾轉雌雄坎與離,皮囊改換使人迷。 此時正作陽台夢,還是為雲為雨時。 第21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翰林院 inspier.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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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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